夏日午后消暑八法(1)

夏日午后消暑八法(1)

人一生会面对很多问题,我觉得其中一些不妨忽视或回避。我遇到过许多神情严肃,充满探索精神的旅游者。这些人多数是男性。他们在旅途中,就会不断地寻根问底,却不知道放松地去享受。他们去度假就如同去完成公务,只是少了平时的西装、领带和助手而已。看到那些比较随意的游客未做严格的旅程安排,他们会嗤之以鼻。但凡旅行计划中出现了一丁点的纰漏,他们都会惴惴不安,进而对秘书的能力产生怀疑。他们继承了从前那些全身披挂着各种包裹,五天之内豪迈地遍游欧洲的先驱者们的精神遗产。于是,在准备造访普罗旺斯之前,他们的第一个问题——一般是通过电话咨询并肯定靠传真来确认的——一定是:什么时候去最好?这真是一个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而我只能再提出几个同样愚蠢的问题以作比较。是否想看春天茂盛的罂粟和樱桃?是否想亲历七八月间酷夏的阳光?对阿威格农音乐舞蹈节是否存在兴趣?是否愿骑自行车去攀登旺图山?想去吕贝隆游泳吗?是否想在秋收时节亲自去踩踏葡萄来加工葡萄酒——当然有些事情不可能亲自去做——看葡萄藤变为金黄的颜色?是否还想去浏览古代建筑和罗马遗迹,同时游览一下古董市场和三星级饭店?想啊,当然想啦。他们会不住声地说。我喜欢听他们这么说。可我只有一周的时间却要把这些通通纳入。到底什么时候最好呢?我绞尽脑汁想得出这问题的答案,或起码有一个让他们满意的答案,但总悲痛地难以如愿。我所能给出的最接近的一个答案——这是我多年研究的成果——岁月的碎片无法像日记或者流水账那样可以简单地重组。这与其要责怪具体的时间地点的错位,不如反省一下我们的态度。我的这个答案,肯定会令那些严肃的游客沉默半晌而大惑不解。我只能告诉他,要游览普罗旺斯,最好是在午后。最好已吃完了午饭,因为欢快的假日有两个最简单的要素,一个是明媚清澈的阳光,一个是随心所欲的计划,只有这样,你才能充分享受午后漫长的时光。结了账,咽下最后一口玫瑰酒,瓶底朝天地丢进冰箱里,这就是在对侍者告辞,于是你可以上路了,当然,不要忘记留意一下气温、斟酌一下你的体力,还有你究竟是属于运动型、智力型还是文化型的(为了便于思考,这当儿再来杯葡萄酒也值得考虑)。虽然没有主题公园、多屏影院和商业街,普罗旺斯却丝毫不乏精彩的所在,虽然接下来做的事情可能每个人都不同,但我想你能证明我的判断绝对正确——普罗旺斯是世界上不用做任何事情,就可以玩得非常开心的最好的地方。球场小憩普罗旺斯几乎每个村庄都拥有自己的现代化体育场,规模虽不相同,但有一个相同之处是,大都有一块二三十码长,由坚硬的泥土和石块混合成的平地。如果设施好一些的话,比如在一个有二百多年历史的体育场,你可能还会发现另两样绝妙的东西,一样是茂密的林阴,出自于一排整齐屹立的法国梧桐。这些树很可能就是当年拿破仑的士兵们栽下的。二是从咖啡馆俯瞰运动场的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咖啡馆吧台后面的架子上,常常会摆上一排明光闪闪的滚球游戏奖杯)。自从人类发现将球投向某个无法弹回的目标起,滚球的各种变化就已经存在了。早期的滚球,就像木质的网球和山核桃木的高尔夫球杆一样,早已经成为了古董。它们外形非常美观,是用钉子钉进黄杨木的核里做成的球形,钉头贴木很紧,就像鱼身上的鳞一样。这东西虽然好看,用起来也随意,但是也有缺点。由于是人工制作的,形状难免或凹或凸不够规矩,一旦触地,就容易偏离正确的方向。而在滚球游戏中,往往是起手差之毫厘,结果谬之千里,让人恼火不止,所以那古老的滚球不知酿出了多少球场悲剧和争吵。当然,现在这种老式的滚球,已被我们常见到的那种完全由机器制造的,异常精细的浑圆钢球所取代。然而,这并不意味着球场上的悲伤和争吵从此消失,事实上,悲伤和争吵,正如比赛中的精确度和技术一样,不论对游戏者还是观众,都非常重要。否则,这项运动就可能变得毫无趣味了。这项比赛的原则是要尽可能地用自己的球去击中目标球——一个被称为滚水球的小球。如果必要的话,还可以将别的球也撞开。游戏者把球投出后,就顺着场子走过去测量距离。你也许以为,这不是很简单嘛,就像其他运动一样,谁打得好谁就赢,可并不是这么回事,一点都不是。打球的人吵吵闹闹地挤在一起,为了头发丝宽的距离撸胳膊,挽袖子,声嘶力竭,争论不休,有时还会拿出随身携带的尺子,一脸胜利或怀疑的表情。在这里,与其他运动不同的是,胜利还要决定于参赛者的涵养和嗓门,谁脾气大些,谁嗓门更高,谁就有可能获胜。这种喧嚣也许并不是源自对胜利的真诚追求,而是出于某种强烈的**,就我所知,滚球游戏是世界上相对独特的一种户外竞技运动。打球时你可以同时喝酒,如果身体协调性好,手够稳,你甚至都不用放下手中的杯子。因此,我经常猜测,也许正是酒精造就了这种运动中的一些虽随意却很精彩的技巧。滚球投球时,要投出不同角度、不同路线的球,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还要掌握好腿部的弯曲动作以及瞄准目标,因为投手很容易就会越过投掷线,所以投手对自身动作的协调和控制能力就显得非常重要,而这动作看上去像某种现场表演的古怪芭蕾。当球投出之后,但见球手经常是单腿独立,身体会顺着投掷的方向或前、或后、或向一侧倾倒,而他挥动的手臂则有时像一个加速器,仿佛在推动球继续向前,有时又似一个闸门,想让球尽量慢下来。最后,他就一腿立地,一腿高高后抬,远远望去,就像一只正欲飞出泥潭的鸳鸯。球飞快地滚过带起一路尘土飞扬,钢球撞击铜球发出叮当的声响(好像恐龙在磨牙),中间夹杂着此起彼落的争吵声和咖啡馆里收音机放出的音乐声。所有的这些,都会叫坐在阴凉里的你忍俊不止。打球者从球场的一端慢腾腾地走到另一端,然后再返回来,不断往复。空气炎热而平静,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滚球游戏的最大魅力在于,不管你技术怎么样,你都可以玩得非常开心。没有年龄的限制,心明眼亮往往比身强力壮更为重要。但有一点却令我感到很奇怪,这项运动好像是专为男人设计的。为此我进行了长期的观察,村子里的男人们恨不得从早一直玩到晚,却没看到一位妇女进场参与。有一次,我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了一对年长的滚球高手,为什么他们的妻子没参加到他们的行列中呢?一个人对我耸了耸肩,另一个却理所当然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接着说,“要不然谁去做饭呢?”花田耕耘上帝不曾赐予我成为优秀园丁所必备的品质——耐心。具有这种能力的人目光深远,能根据四季的变迁调整自己的步伐,为了让幼苗最终长成成熟的模样,可以耐心地一等就是几年。我身上还有某种缺陷:我的手指带来的,不是传统的园丁具有的那种绿色,而是种暗淡的、充满罪恶的褐色。那些娇嫩的幼苗经过其他人手指的触摸,一般总能焕发出青春的活力。可轮到我,虽然也是一片好心,但总是事与愿违。只要给我一周的时间,就足以把一棵生机勃勃的花卉,照料得蔫头耷拉脑,奄奄一息。我之所以觉得普罗旺斯的花园与我的花园属于一类,这也是其中的部分原因。这里的气候非常恶劣,气温有时可以一下子滑到零度以下,有时又能猛地攀上一百多度。土地像岩石一样坚硬,更算不上肥沃了。雨水要么倾盆而至,要么“滴水不漏”。当密思特北风吹来,地皮会被卷起一层,花草被裹挟而去,只留下光秃秃的土地。经验告诉我,能在这等恶劣天气里生存的植物,就一定能承受得住我的悉心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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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普罗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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