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消暑八法(2)

夏日午后消暑八法(2)

我认识一两个很好的园丁,他们非常醉心于自己的园艺学术语,经常很随意却又非常学究气地用拉丁语谈论园中的植物居民。对他们来说,毛茛和雏菊应叫做Ranunculusacris和Leucanthemumvulgare。小小的蒲公英被提拔为Taraxacumofficinale,对于类似的专业演出,我只能含糊地点点头,或想办法岔开话题,但他们并不为我的努力所动。于是,不久后,他们开始打起我的主意,建议我将我那块干燥的普罗旺斯土地,进化成通过移植而来的别墅花园。他们不甚满意地看了看周围说:这里需要颜色,那能让这里返老还童。还得有一块草坪,没有什么东西比草坪更令人感到舒服的了(遗憾的是,草坪好像缺少一个拉丁语名字),这设想中的草坪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后面还会有攀附在架子上的水果树,玫瑰凉亭,爬满鲜花的篱笆,还有那些令英国人最为亲切的生活必备的装饰——绿草带。总有一天,他们还会提议,应该建一个花圃。我现在就觉得这一天已经不远了。他们走后,我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哦,可以先考虑一下自己喜爱的花卉:薰衣草、檀香文、柏、撒尔维亚、迷迭香、月挂、夹竹桃、黄杨和百里香。从近乎纯蓝色到接近白色,从闪亮的深绿色到葱葱的嫩绿色,还有夏季的鲜紫色,所有与周围景色和谐的颜色和形象,同时能适应这儿的气候,并能承受我的关怀的植物,我都想到了。这是一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几乎不需要什么东西就可以维持生存,而我惟一要做的,只是在七月去给薰衣草剪剪枝。剪枝最好是赶在自己全身湿漉漉的时候去做。在拿起修枝剪刀开始工作之前,你应该先去水池里把自己浸湿。这时节的花枝又干又脆,剪起来很快捷。干了几丛之后,你的手上就会有薰衣草的香味了。这是种非常浓郁的味道。五分钟后,太阳会蒸发掉你皮肤上的最后一颗水滴;十分钟后,你开始冒汗了;半小时后,你必须重新回到游泳池中去泡一泡,扑通一头扎下去,就像是走入了天堂。只需一个下午,你就拥有了一大堆剪下来的薰衣草。你可以用很多方法来处理它们,让它的香味可以长时间地留下来。比如,做一个小香袋放在抽屉里或亚麻衣柜里,香味可以一直保持到十二月甚至更长。那时候,味道虽然淡了,但仍然能让人明显地感到是那种熟悉的清香。在橄榄油或醋瓶子里放上一两枚,可以让人感到暖暖的春意长存不去。它的精华可以制成普罗旺斯万金油,据说能治百病。擦伤或被蚊虫咬了,滴上几滴可以消炎。嗓子疼可以作为漱口液。掺入热水服用可以提神醒脑。洗刷厨房时点上一些,可以防止和清除蟑螂等虫豸。最后,留下几枝干的,在冬季来临时扔进壁炉,能烧出满屋清香,那味道就跟几个月前刚剪下来的鲜枝一样。看来弄一块绿草地,什么都有了。约见工匠说起那种门窗只经过初级加工的老房子,也就是还没来得及配备现代整体厨房等许多其他组合式建筑套件的老房子,它既能给人带来欢乐,同时也经常成为日常生活中的一道障碍。极度夸张的个性注定会导致建筑的某种欠缺。地板会在不经意间倾斜起来,冬季可能还会神秘地拱出几个包来。墙歪向一边,门廊则倒向另一侧。楼梯的台阶也变得不再整齐,而且还渐渐失去了棱角。所以,当栏杆坏了,门被虫蠹,百叶窗翘曲……所有这些需要更换的时候,却发现一直就没有准备过备件。这时,你就必须准备经历几次与平易近人、聪明智慧且飘忽不定的普罗旺斯工匠的会面,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他都能为你做出来。在整个沃克吕兹,你可以找到数以十计的工匠,他们分别擅长于不同的工种。但不管是用木头、陶土、石块、大理石、粗铁还是钢材来进行他们的艺术创作,总有一些固定不变的特点,这些特点在他们创作的过程中会变得更加明显,而且会随着你访问次数的增加而突出起来。在普罗旺斯夏天的午后,一顿饱餐会令人变得非常宽容,并且精力充沛,这时正是去拜访你需要的工匠的最佳时刻。第一次,工匠肯定会带你参观一下他的工作室。在那儿你会发现许多他为别的顾客制作的东西,令人叹为观止的半成品随意地摆放在工作室的地板上,使你觉得他能精致而无误地做出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在这样一位艺术家面前,谁能不诚惶诚恐呢?当然还不只是这些,他的热情更令人感动。看他那劲头,好像恨不得立即就要接下你的活计,把手上的工作全部停止,当时就赶到你家里去进行事先的测量似的,所以你心理上必须对某个深夜突然响起敲门声有所防范。到你家里后,他会掏出一个历经沧桑的练习本,把每个细节都仔细地记在满是皱纹的纸上。当然,那上面记录的东西都有着某种深刻的含义,像你这样幼稚无知的人,不经过几次简短的讲座根本不能理解。所有的难题他都会一一给你摆出来,锈蚀和腐烂所造成的影响更要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为此他会显得非常难过地不断摇头,同时,体贴而同情地轻拍你的肩膀。不过,你要坚信你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毫无疑问。双方商量好了价钱后,你就开始一脸茫然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完活,他就会反问你要求什么时候。你确定了日子(当然必须包括月份)后,告诉了他。这是工匠们的典型做法,我已经久有耳闻了,因此我认为很有必要把这一点传授给每位初涉此道的后者。在说出你期望的交活日期后,会有一段暂短的沉默,然后对方深吸一口气,并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这很有可能。”他似乎在赞同你的提议,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表示了你提的期限并不是没有可能实现的。你会发现,这是个细微却非常重要的差别,但这时,你往往已觉得你们两人已达成了一项很明确的贸易协议。由于不愿让人觉得你是个缺少耐性、不明就里的外行,你慷慨地等了很长时间才打电话去询问工作的进展情况,但那将是一次无法令人满意的谈话——如果你认为这还算一次交谈的话。因为工匠们的电话总是被装在工作室最喧嚣的角落里,那儿的钉钻声最大。我敢肯定,这是一种有意的安排,因为这可以帮助某种特定令人不快的问题借着噪音的掩护而蒙混过关,或者这根本就是一段能够自动应答的录音,不管是什么,这都非常管用。面对着轰鸣的电锯、疯狂的切石机和电焊机,没人有毅力去谈上很长时间。几句半截子话与工作室里的噪音一掺和,就什么意思也无法表达,于是,真理的探求者就只好自己再亲自登门拜访。工作室里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那些曾令你惊叹的作品还摆在那里,仍是没有完工,如果幸运的话,你会看到另外一件——你所要的东西——也在它们之中,而工匠会像一位父亲介绍他心爱的女儿一样将这件作品展示给你。作品很漂亮,正是你所想像的。你问,可不可以下周交活。他又会深深地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可能吧。”当然,到时候仍然不会完工。但是,管它呢,反正房子不会为这个就倒了。经历购物不知道是否有人研究这个课题,即人们娇嫩的胃与几杯葡萄酒乃至日渐膨胀的**之间有没有某种关系。从本质上说,我不是个喜欢购物的人。我对走来走去地看那些于我毫无用处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除非我刚饱尝了一顿美味。只有在酒足饭饱之余,精神异常亢奋的情况下,我才会自愿变成一台容易受人影响的点钞机,一个出手大方的消费者。在城市里,这已经偶尔地引起了昂贵的难堪,但这一切在普罗旺斯都不会发生,因为这里对钞票有一种永远无法割舍的爱恋。我们的很多邻居都非常怀念和热衷于小供货商的方式。这些小供应商一般都是自产自销,无需什么连锁店或超市,直接向消费者出售他们的产品。他们规模小,不值得做广告,总部经常隐蔽在乡村的角落里,或小巷深处,一点都不起眼,没人指点很难找得到。房子既有白鲢鱼的特点,也有自制的布面平底凉鞋的风格,简直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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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普罗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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