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平同志反映上海的问题,险遭不测(1)
在飞机上,我遇到了外交部副部长王炳南。我和炳南同志过去就熟悉,老友相见,分外亲切。炳南同志此次是出差到上海,他于前一天就给我来电话,想要来看我。我担心这位正直的老朋友受株连,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在电话里对他说:你不必来,我马上要去北京了,我们到北京见面时再谈。没想到第二天能同机赴京。王炳南一见我,便不顾一切地赶上前来同我握手、拥抱。
《陈丕显回忆录》修改手迹
为了与炳南同志叙谈,我先甩掉了身边的“尾巴”。这条“尾巴”是马天水安插在我身边的。马天水为我饯行时,提出派一个警卫员跟我去,我心里明白,便说:“不必了,有儿子东棋送我去就行了。”马天水却坚持说一定要派一个人跟去,我也就不好再推辞了。其实,我知道,他们明里说是给我派警卫员,实际上是马天水他们派来监视我行踪的“钉子”。
王炳南与我那位“警卫员”换了位置,使警卫员离我们老远。我俩便在一起说起悄悄话来。王炳南知我被关了八年,对这些年风云变幻不甚了解,就一五一十地详详细细地给我介绍他所了解的情况。其中讲得最多的是“四人帮”如何作恶多端,搞得天怒人怨的事。这些事,虽然大多是我闻所未闻,但凭我和**、张春桥、王洪文、姚文元等一伙人多年打交道中对他们的了解,这些人的罪恶行径及倒行逆施,倒也都在我意料和想象之中,并不惊奇。与世隔绝如此之久后,突然遇到一位老朋友能推心置腹地谈这么多平日里无处可说的话,一时间畅快无比!同时我隐隐感觉到,这帮混蛋坏事做尽,恐怕离垮台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飞机降落在西郊机场,中组部有人来接我,我便问那个“警卫员”:“你到北京来过没有?”他说没有来过。我说:“那你就不必陪我啦,你可以到城里去住,在城里好好玩玩。”后来我知道,他当天晚上就把我的情况报告了张春桥安插在公安部的那个亲信,由他向张春桥汇报。
我就在中组部招待所住了下来。第二天,叶飞、谭启龙、江渭清、彭冲、廖志高等同志就到我住的地方来看了我。他们是到中央来参加十二省市委第一书记会议的。老战友相见,恍若隔世,大家都庆幸能在大劫中幸存下来,叙了一番离情别绪。谈到这些年在“四人帮”肆虐下大家受到的迫害,谈到许多被迫害忧愤而死的老战友,愤慨之余不胜嘘唏。
10月14日,也就是到北京后的第三天上午9时,我给小平同志的秘书打了个电话,说我已于12日到达北京,向中组部报了到,请转告小平同志我向中央报到。半小时后,便接到小平同志秘书王瑞林的电话,说小平同志十点钟见我。
十点钟,我坐叶飞同志的车到了小平同志的住处,由王瑞林引我到会客室,随后小平同志就出来了。他一见我就十分亲切地握住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动情地说:“丕显同志,你吃苦了!”“文革”中,小平同志被“四人帮”打成中国第二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他受的冲击、受的打击、承受的压力、遭遇的迫害,肯定比我们多,可他一见我,反而先慰问我。我又一次感受到党中央对我的关怀,又一次感受到组织的温暖。想到这**年远离组织的苦楚,我的眼睛顿时潮湿起来,似有千言万语要向他倾诉,可是一时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本来应问问小平同志身体状况,应该向小平同志请安的,没想到我还没开口,小平同志接着关切地问道:“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身体不太好,比较虚弱,白血球持续在一万几千,又找不出原因。糖尿病靠药物控制,血糖偏高,鼻咽肿瘤部位情况尚好。”我回答说。
小平同志看出我听觉不太好,就问我:“你听力怎么样?”我说我的听力比以前差了。
小平问:“婆婆娃娃怎么样?”
我说:“谢志成身体不太好,这次没有来。三个孩子老大在江西,老二在贵州,老三在南京。”
小平说:“你先休息几天,然后去医院检查身体、治病,去北京医院、三?一医院都可以。到北京开会的第一书记有人去看你吗?”
我说:“谭启龙、江渭清、彭冲、廖志高他们都来过。”
叙了会儿家常后,我谈起了上海的情况,我说:“上海的形势并不太好,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上海还有万余名干部被他们下放到工厂去‘战高温’,没有工作,没有落实政策;二是上海关于工业情况的汇报中,报告的许多成绩是假的,掺了水分的,不要相信;三是上海的派性很厉害,将严重影响上海今后各项工作和生产发展。”
小平听了我的汇报,开玩笑说:“你情况知道得很清楚嘛,你不是没有自由吗?”
我说:“是的,我是没有自由,我家武康路对面的楼上就有人成天在监视我。谁进出我的家,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像当时在上海搞地下工作受敌人监视一样。但仍有不少人不怕他们那一套,上门来看我。我怕他们倒霉,受我影响,总劝他们不要来。王洪文他们让我搞调查研究,我就到工厂、农村去,工人、农民向我反映了不少情况。”小平同志要我住到京西宾馆去,这样可以知道现在第一书记是怎么工作的,还问我去看了耀邦没有。我说还没有,他要我去看看耀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