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品是怎样产生的
买了不好用的次品,你的投诉对象肯定不是这产品,最终追问的是生产了次品的厂家。录用的不合格的大学生,就只有找学校,从教育这条生产线上着手。
“次品是怎样产生的”,多年前就有人开始思索这个命题了。可悲的是,作为社会发展的重要课题,它并没有因人们的焦虑和呼吁而得出答案并改进;反而随着教育产业的财源兴隆变得越来越突出,直到它成为普遍性的社会问题纳入政府工作报告,被纳入技术层面来应对。
你知道我的父母都是教师,小的时候,我内心仇视教师这个行当。在我看来,父母亲一辈子过的是一种晦气重重的生活。当年我填报高考志愿时,是坚决不填师范专业的。直到后来看到一篇文章,这才改变了我对教师职业的看法。这篇文章就是我母校的老校长梅珆琦先生的《大学一解》,可以说这篇文章深深地触动了我。
至今为止,我的学兄弟妹们还能共同朗诵这样的名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德与新民二大目的固不难了解而实行者……”我老是挂在嘴上的“读书人要像读书人”这个话题,其实就是我咂摸了多年《大学一解》之后的个人化总结。我曾经有感于梅先生《大学一解》,创新一篇《大学三叹》,过会儿我拿给你看,聊博一笑,但确实代表我的心声。
按梅先生说的以“生新民”为要务的大学机构,今天似乎有点“变了颜色”,大学那种崇高的、理应让人敬仰的形象在逐步黯淡。我给你看的这篇文字,就是半年前我回到我曾教书的武汉那所大学的“失望之旅”后写下的。那一次我回去本来是想给我原先所在的那个系投点钱,也算是给我未完成的“教书育人梦”做一点弥补吧。可当我回到学校时,几个强烈的感官冲击促我打消了捐款的念头。还是那句话——“那堵墙已经变了颜色”,我站在校园里,只有“思古”的份。
几座巍峨的大楼拔地而起,寓示着学校的发达兴隆。原先的那座古色古香的象征建筑虽被“仁慈”地保留了下来,但已经变成了煞风景的赘物。学校业已合并了周边的另几所大学,换了个更阔气的名字。人文精神的沦失,某种程度可以从这种“做大做强”的风气中得到反映。国人如今一般喜欢把“做大”“做强”联起来说,但明里人都明白,做大和做强并不是一回事。尤其对某些高校的“航空母舰化”更是如此。我只看到了“高楼平地起”“分田分地真欢喜”的虚骄心态,心中的大学已经荡然无存。学校领导的好大喜功不过是上世纪80年代个体户摆“天价宴席”擂台的反人文丑剧在这个领域翻版上演。
这让我想另一个笑话:我的一个哥们装修完房子,请大家去参观。一进他家,我便惊呼:“嚯!哥们儿你行啊!居然能把7000/平米的房子装修成3000/平米的档次!一般人想做成这样都不容易!”并非我说话刻薄,实在是因为我那哥们儿品味不怎么样,叠床架屋,把一个好好的居住环境搞得令人生畏。这个装修房子的类比正可以形容当今某些大学的扩容。
语文老师都知道,教学大纲中有一条是培养良好的“语言思维品质”。而如今,一些名校因为扩容或者“升级”,放弃原有的名字,取而代之以俗不可耐的新名字。
我不禁要问:为什么暴发户的思维品质移植到了我们的大学校长头脑中?把一个好端端的、方正简洁的大学牌子给改换成民办大学的类似字样,这就不能简单的从笑话的层面上去理解了——端正的思维、读书人的品质,首先就从这个牌子上丧失。关于大学的改名,我只是举个例子;但这个小例子,就可以反映出当前学校思想的苍白和蛮荒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大学领导者都是这种境界,那大学的人文环境又会好到哪里去呢?斯文扫地矣!我只能说出这句话。
以前人们说“斯文扫地”,是指书生、知识分子受欺凌,是指读书人坚持公义公道而遭迫害。现在用人单位说“斯文扫地”,只能怨那些受了高等教育的人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上世纪80年代的一段时间里,大家习惯把“大学生”和“人才”直接等同起来。记得当时的天津市委书记同大学生对话时,一位学生提问:“怎样解决大学生就业时‘才非所用’的问题?”市委书记回敬了一句:“人才?在哪里?谁说的你们大学生就是‘人才’,配‘人才’这么一说还早了点儿吧?”而现在,这样一个层面的对话,也成了“中国校园简史”里的一个遗迹了。
思来想去,“斯文扫地”并非这些孩子们的责任。执教育的人都该想一想:是谁造成了这种无比尴尬令人痛心的局面?这次你采写的“对应届毕业生说不”系列可以说是一个“低调俱乐部”的言论汇集;我的这篇言论,可以说是低调里的低调。我也希望有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