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她抓了件旧外袍套上,就往对面的主屋去,一入卧室,就见另一名小厮在内,一见她就说:「老爷夫人有交代,堂少爷这里都有人伺候,请姑娘好好待在屋里就好,别往堂少爷这里跑,以免让他分心,耽误学业。」

「我不会误他学业,我是想说天冷,想弄个炭炉……」

她突然住口,她这才看到屋里点了火盆,两床被子就放在熏笼上方烘着,还没有刺鼻的炭味,屋里甚至点着嗅起来舒服的香,哪里都乾乾净净的,她在小厮轻蔑的目光下,困窘的转身离开。

到京城的第一夜,焦黎儿有点难过的睡着了。

第二日,天未亮,她就习惯的要端脸盆伺候袁靖渊洗漱,没想到,她一开房门,就见小厮已端着脸盆在主屋门口等着召唤。

她於是往厨房去,然而,厨房里也有厨娘在备早膳,她想帮忙,但人家冷言冷语的请她离开,她只能窝回厢房。

等到了一名面无表情的丫鬟送来早膳,她闷闷的吃完,想着该去找袁靖渊说说话,甫望向窗外,就看到叶氏带了两名嬷嬷过来,她想也没想的就跑出去,恭敬的行礼,却见叶氏像是没听到,迳自进了厅堂。

她只能厚着脸皮也跟着进去,好在,没人挡她了。

「你用完膳了?那就走吧,你伯父可交代了,到京城第一绸缎坊替你裁制新衣,质料颜色任你选,接下来冬日到了,京城的寒冷可胜过雁平镇,那会冻死人的。」叶氏笑盈盈。

袁靖渊蹙眉,「多谢伯父、伯母,但我已备有冬衣。」

「都是一家人,何况过两日你就要到京里有名的书院去读书,那里的学生非富即贵,你代表的可是咱们尚书府,总得有个样子。」叶氏又说。

他思忖一下,「那费用可否由晚辈出?」

到底是读书人,有些傲气,但第一绸缎坊的衣服不是人人都穿得起,叶氏在心里轻嗤一声,脸上却仍带着完美的笑意。

「都说是一家人,谈什麽钱?何况,不过是衣服罢了,穿得舒服,也能好好念书。」她说得慈爱。

袁靖渊直觉的看向站在一边的焦黎儿,京城的冬天确实比雁平镇冷,他怕她受不住,也想替她做衣裳,只是自己现在都寄人篱下,要怎麽为她开口?尚书府的人明显极为不喜欢她。

「呃……姊……我、我不用买新衣,你跟夫人去就好。」她急急的道,开玩笑,她不似袁靖渊天天抱着书读只求功名,这柴米油盐酱醋茶,她是样样清楚。

因为个性自来熟、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再加上她自幼就喜欢琢磨些吃的,所以不管是镇上,还是其他村落的大娘大婶都很乐意教授她自家的独门菜肴,而在跟人往来之中,她听说很多外头的事物。

爹也教她识字,每每爹进城,她若是可以就跟着他进城,买些古人的食方,或者是一些食材调味料,当然,进城之後不只买这些,也进过几家绸缎铺子,知道这种好人家买的布料都贵得咋舌,她哪敢跟着去?

然而,她想太多了,从一开始,叶氏就不把她看在眼里,哪会带上她呢?

没过多久,连少根筋的焦黎儿都发现自己被彻底的孤立了。

即使她尝试接触袁家的长辈,表明自己可以帮忙做事,但没有奴仆愿意传达,她试着找几个袁家的少爷、小姐,但随侍的丫头小厮急急护着他们走人,活像她身上有瘟疫似的。

她只能在袁靖渊进出书房时,向他说句话。

「你可以跟你伯父、伯母说,安排我做点活儿吗?我可以任他们差遣的,不然这样白吃白住不好啊。」

「这里不欠奴仆,你安心住着就好。」

「可是……」

她还想要说,他已阔步进入书房。

过几日,袁泰均就安排他进入久负盛名的书院,那里的学生身分背景皆娇贵,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教书先生自然也是一时之选。

再两日,绸缎坊便送来一箱箱冬衣、鞋袜及披风,件件精致华贵,待袁靖渊从书院下课回来,袁老太太及叶氏就命小厮伺候更衣。

待他从屏风後方步出来,众人眼睛一亮,一件玄色锦缎长袍暗绣云纹,腰间系玉带,左边缀着玉佩,脚蹬乌皮靴,这一身穿着让他看来更是俊美无双,气质不凡,就像世家贵胄的大少爷。

袁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俊俏模样配上她那娘家侄孙女倒是珠联璧合。

窗外,焦黎儿只能像个小偷似的,偷偷看着彷佛变了一个人的袁靖渊。

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从小娃娃时就粉雕玉琢,长大愈来愈俊俏,堪称雁平镇及附近几大村落的第一美男子,很多手帕交都说她上辈子肯定烧了好香,但她听着,其实没太多想法,可现在,她真的觉得她们说对了,她的确烧了好香。

但想到进京以来的情况,她又觉得自己烧的好香恐怕不够多,她忍不住想叹息,她发现自己处在这金贵人家中,什麽都不用做,也做不了,若单单如此倒也罢了,问题是没人理她,甭提主子,就连下人都一致的当她不存在。

就连想去看看袁靖渊读书读得如何,书房门口也有小厮挡住她,冷言冷语的说:「老爷交代,闲杂人等都不得吵堂少爷。」

她若是壮着胆子,在老太太或夫人进主屋时行动,她是可以跟进去,但同样没人理她,她就算插话、就算有礼的感谢三餐的供给,也无人回答,搞得她像自言自语,最後落得袁靖渊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尴尬的转身回屋去。

这种苦涩的闭门羹多吃几回後,她也终於明白,这袁家上下就是要搞得她在袁靖渊的屋里就是个多余的东西,让她知道自己无用,离开他身边。

所以,此刻,她才很有自知之明的躱在窗外看着袁靖渊。

果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现在他举手投足都贵气逼人,瞧瞧一旁伺候的丫鬟都羞答答的却忍不住将目光直往他身上看。

看看她们,再瞧瞧自己,身上乾净的素衣裙只有简单的绣花,长长的发丝也只编成长辫系了蓝发带,再无其他饰物,她的双手因劳动而有薄茧,更甭提肤色……

她连府中丫鬟都比不上,跟袁靖渊之间更非云与泥的差别而已,她不想要自贬,但不可否认的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是愈来愈远了。

此时,一名丫鬟远远的快步过来,一进入屋里,就欠身行礼,笑道:「老太太,夫人,苏姑娘回来了,奴婢斗胆,知道老太太跟夫人在松涛院,就将苏姑娘带来这里了。」

「斗胆?是看老太婆近日心情极好,养了肥胆吧。」老太太看似怪罪,但一脸笑意,丫鬟此举正合她近日心思——她打的主意,连府中下人都清楚。

焦黎儿就看到她眉开眼笑的跟袁靖渊说起那位苏姑娘,闺名宁月,是她的外孙女儿,来京陪她已有一年,是她贴心的小棉袄,这些日子到京郊的云天寺吃斋念经为她祈福,这才刚回来。

两人说话间,叶氏也极力赞赏苏宁月,还提了她父亲是知州,而被大力赞赏的这位姑娘也在两名粉衣丫鬟的随侍下走进屋内。

叶氏看到苏宁月在乍见袁靖渊时,那瞬间惊艳与羞涩,便明白她是看中了。

也无怪乎老太太为了苏宁月的婚事这样头疼,苏宁月虽然是大家闺秀,气质端庄婉约,但论容貌,最多只属中等,她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扫过躲在窗外的焦黎儿,不得不说,若那丫头好好打扮,把皮肤养得白皙,还比苏宁月出色呢。

正是因为苏宁月相貌不足,在京城多是才貌双全、家世极好的金枝玉叶的情况下,即使她已及笄,该是议亲之际,仍迟迟没有与任何一名门公子定下婚事。

但眼前袁靖渊的模样与京城众多公子一比,并不逊色,也难怪她会一见倾心。

苏宁月的一颗芳心噗通噗通直跳,有关他的一切,外祖母在信中都已交代,包括他有一个未成亲的童养媳,但因粗俗土气,袁家都有共识,两人不会成事。

「袁公子好。」

「苏姑娘好。」

袁靖渊见眼前的女子面露羞涩,又见老太太跟叶氏不断夸着她的孝顺知礼,心里也大约明白她们想牵红线,然而他未有功名,本就没心思想这男女之事,更甭提还有焦黎儿这从小就在他身边的未婚妻。

袁靖渊温文有礼,却看得出来并不热情,始终保持着距离,让苏宁月有些失望。

袁老太太见状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带着皱纹的眼角上扬,嘴角含笑,苏宁月被窥破女儿心事,顿时羞红了脸,低了头。

袁靖渊还有课业要做,试了衣裳,袁老太太、叶氏及苏宁月就带着下人离开了。

袁靖渊看着小厮将那些绫罗华服一一放入楠木木柜里,眉头微蹙,似乎想到什麽,目光落到一扇窗外,却不见那偷偷凝望的视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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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甜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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