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顾今朝在窗口往外一看,正看见穆二往这边来了,这少年才进后院就又跑了,她才要站起,秦凤祤已到身侧,按住了她的肩头。
秦凤崚倒是好事,跳了窗就追了去。
书房当中,有风从窗口吹进来,些微的暖。
顾今朝往外了指了一指:「我朋友来找我,我去看看。」
秦凤祤依旧按着她坐下了,他站了她的面前,也是语重心长:「今朝,你现在年纪还小,理当读书为重,我大周虽是民风开放,但娶妻生子才是正道,你和中郎府那小子的事,我没有与你娘说。等你再年长几岁就知道男女之情的妙处,到时候再谈情不迟。」
顾今朝:「诶???」
她扬着脸,十分无语。
说出这番话也是不易,秦凤祤别开眼去,也实在不敢再看这少年。
顾今朝这张脸才是最祸害,正是瞥向窗外,秦凤崚却与景岚一同往书房来了。
景岚已经卷起了袖子,脚步匆匆:「凤崚,你可看清那人什么模样了吗?」
秦凤崚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没有,我才一出去,他就跑没影了。」
到了石阶下面,透过窗口一眼瞥见书房当中站着的秦凤祤,也是问他:「谁看见刚才来人了吗?给他出息的,说是顾今朝她爷爷,我倒要看看是我哪个爹来的?」
秦凤祤下意识瞥向今朝,她躲了窗下,摇头好似拨浪鼓。
「可真是见了鬼了!」
景岚在窗前走来走去,她卷起了袖子还在手腕上松松挂着,来来回回踱着步,不时还往窗外看看,就好像随时能揪出个什么人来。
她犹自狐疑,抱着双臂:「还能是谁擅自闯进来?顾今朝你可有眉目,知道是谁吗?」
顾今朝挨着容华坐了榻上,姑侄俩个正在一起喝甜羹,她低着头,见她娘问了忙是摇头:「我不知道,许是他们听错了,我哪里来的爷爷。」
景岚也是冷哼一声:「小兔崽子别让我抓到,许是你书院的同窗,故意臊你的!」
今朝大口大口喝着甜羹,乖巧得不像话。
容华见她吃得快,以为她饿了,将自己那碗也往她面前推了一推,景岚走了两圈,又转了回来:「顾今朝,我想来想去,该不会是穆二那混小子吧?」
顾今朝强装镇定,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娘:「不能,不能是他,穆夫人这两日不大好了,他在家里守着他娘呢!再说,借他多少胆子也不敢说是我爷爷,他对您很是敬重,嗯对,很敬重的。」
心里是将穆庭宇骂了无数遍,面上却不露分毫。
景岚点头,回身坐下:「他娘已是油尽灯枯,只怕没两日了,」
人生无常,说到没两日了,顾容华怔怔看着今朝,似乎出了神,顾今朝抬眼看见,不明所以,更是来扶她:「姑姑,怎么了?」
二人本来就挨着坐着的,容华也是回身。
她伸手轻抚今朝的脸,指尖轻轻划过那精致眉间:「一晃啊,一晃今朝都这么大了。」
顾今朝蹭着她手,也是笑:「嗯,姑姑再等等,等今朝挣了许多银钱,有了能耐,就带姑姑走遍千山万水,到时候姑姑喜欢什么地方,就给你买下来。今天我们去江南,明天我们去北地,夏天我们从海上走,冬天从雪山过,姑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容华被她逗笑,掐了她脸笑:「油嘴滑舌,跟你爹一样。」
今朝闻言也是扬眉:「我爹油嘴滑舌的?姑姑你记错了吧?我娘可说我爹那是天下第一闷葫芦啊!看来我爹在你面前就特别能说,到了我娘面前就害羞得说不出来话了,是吧娘?」
她倾身,看向景岚,本也就随口一说。
不想她娘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却是勾了手指头让她下榻,顾今朝连忙下榻,又被她推了一把,让她赶紧回去读书。
秦凤祤临走时候可是给她留了许多课业,顾今朝不甘不愿地对姑姑摆手。
容华也听出些个,柔声柔气地笑了声:「去吧,好好读书,等你日后有出息了,好带姑姑去那千山万水。」
今朝扬眉,痛快应了声好嘞,这就去了。
从窗口能看见她的影子,脚步轻快,少年并无烦恼。
顾容华盯着她的背影,又是看得呆了去。
景岚见她这么一直盯着,也坐了旁边:「日日看也看不够啊,她才十四,日子长着呢。」
容华回眸,又伸手轻抚景岚的眼角,一笑之下,也有些微一丁点眼纹,细细摩挲着,直到景岚抓住她手,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景岚见她神色哀伤,顿时上了心:「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顾容华略歪着头,细细看着她:「今朝都十四了,十四年了,李郎不会来了,我哥哥也不会回来了,都十几年了,他们若还在世上,怎能音信全无呢?」
平时这样的话,可不敢当着容华的面说,景岚忙拢了她两手,握了一起:「今个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容华眼一红,泪珠立即滚落下来了:「浑浑噩噩过着日子,总也不明白,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么久了……十几年了……」
可不能叫她哭,景岚忙是拿了帕子来给她擦脸:「你还有我,还有今朝,见不着他们就不要想了,与其烦恼那些,不如也帮我想想日后。」
说着故作烦恼模样,也唉声叹气起来。
容华擦了眼,注意力一下就被她吸引过去了:「你怎么了?」
景岚挨了她身上,也是唏嘘:「得知我已和秦淮远和离了,穆夫人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书信,邀我过府,明着是让我帮她调理身子,可其实每次都要劝我,劝我和穆行舟搭伙过日子。」
容华皱眉,景岚连忙解释了下:「中郎府你还记得吧,穆行舟是穆王府后人,如今穆家军也是艰难,眼下他家长子穆庭风带军灭匪才走,靠着这个儿子不知道能不能翻身,穆夫人说只要我答应,那中郎府定重金相聘。」
顾容华这会儿神智再清楚不过,闻言顿笑:「这夫人打的好算盘,她知道只她一去,中郎府还会有新人入府,不如早早给安排好。找了别人又不放心,也不甘心,在黄泉也怕有人再生了孩子,自己两个儿子不省心,她见你不生养孩子了,又家财万贯,从前和中郎府也有些交情,情义钱财说是搭伙过日子,满打满算好精细的心。」
景岚顺势躺倒在她腿上,仰面看着她,也不以为意:「我容华才精细的心,她跟你比还差了点。」
顾容华被她这奉承模样逗笑,终于展颜:「可她也太急了些,国公府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中郎府,景岚,这次你万万不能再拿你终身大事玩笑,她说娶我们就要嫁的么?真是笑话。」
景岚嗯了声,伸手卷着容华身侧垂下来的长发发梢:「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今朝还未长大,我一个人守着这些银钱铺子,没个家世也是个难。最令她有底气说那些话的还是穆行舟这个人,你看她病了这么久,家里连个丫鬟他都不近,没有通房没有妾室也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这完全符合我对男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