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容华低眸:「你觉得可行?」
景岚笑,看着容华,却是想起另外一个人来:「才怪,你以为她一走将穆行舟塞给我我就得捡着啊,我又不是捡破烂的。我累了,不想胡闹了,我要享受单身生活。」
说着,又是一下坐了起来,说要给容华好好梳头,打扮得美美的。
容华只得依着她,与她一同下榻。
景岚这会儿心情不错,还唱着词牌,将人按了梳妆台前:「今日有酒今朝醉,明日有忧明日愁,难得你今天这么好,我给你打扮一下。看来是后加的那味镇神的药有效的,假以时日,容华你要相信你会好的。」
镜中映着姐妹两个脸,容华也是笑:「嗯,会好的,都会好的。」
景岚亲自上手,给容华绾发。
其实她这个年纪了,绾发更合适,长发绾成发髻,上面两枝兰花金枝,旁边一孔雀开屏,耳饰是同款的兰花,对镜一看清新又华贵,更多一分妩媚。
容华看着镜子的自己:「我还未嫁呢!」
景岚才不管,又去拿胭脂过来:「你们这说道太多,一个发型而已,我给你打扮美美的,也带你出门转转。」
淡扫蛾眉,唇香撩人。
景岚喜欢用花色调制唇香,好生打扮好了,给人拉了起来,上上下下地看,自己也是感叹不已:「难怪今朝说你是天下第一美人,诶呀,经此这么一看,果然不负盛名!」
顾今朝的腔调多半都和景岚学的,没个正经。
原本就是故意调侃的话,容华却也看向镜中,美人犹在,行云却杳无音信。
她的念想便又深了一些。
景岚正说着话,翠环进来找她说是有人送了个红珊瑚来,说是给她的,又不留名姓。
这年头珊瑚可是少见,景岚忙是让翠环看护着些容华,赶紧去了。
翠环来扶容华,也不觉惊呼:「大小姐今个可真是美!」
顾容华也呆了一呆:「可惜他瞧不见,美不美又给谁看去。」
她错开脚步走了两步,回眸又在镜中看见了自己,心中顿起涟漪,这就让翠环去叫了顾今朝来。
今朝正在书房背书背得烦闷,眼看着日头往西偏来了,还记挂着穆二,想要去问问他是不是脑袋被牛顶了,竟敢说是她爷爷,这不是变相说是他未来婆母的爹么,缺心少肺的个二!
应当好好收拾收拾他,怎么收拾他呢,刚想着是要打一顿,还是要掐一顿,翠环就来了。
一听是姑姑叫她,赶紧出了书房。
顾容华已是在房中拿了一件宝蓝色的薄衫斗篷披上了,她站在院中,双手拢于斗篷之下。
这宝蓝色将她衬得更是天人之姿,单单往那一站,便觉倾国倾城,回眸一笑,更是惊鸿一瞥。
今朝忙是上前,看着姑姑眉眼弯弯,双手抱拳:「小生这厢有礼了,敢问美人可是从天上来的?」
容华更是笑,伸手拉过她去:「再胡说要打你了,一出门总也不认识路,今个你带姑姑出去转转,找个画师,我想让他把我这副模样画下来,留个念想。」
顾今朝当然应允,这便扶了她去,让人备车。
翠环也去和景岚说了,因为有今朝陪着,她也是放心。
车马备好,姑侄两个才要往出走,看门的小厮却是快步跑了来,说是有贵客登门。
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身后已是有二十几人冲将进来,禁卫军侧立两旁,随即,贵客已然不请自入,他身形颀长,亦然也披了件牙白斗篷,清贵如斯。
顾容华见是他,咦了一声:「我认得他。」
太子李煜,顾今朝也认得他,微怔之余,忙是搀扶着姑姑上前准备见礼,此时再避已然来不及了,只能过去说话。
李煜站定,目光落了顾容华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了今朝:「师出同门,不必见礼了。谢聿临走之前,托我一事,差点忘了,今日听闻景夫人搬了新宅,特地过来一叙。」
他言语之间,不轻不重,今朝猜不着其中事,忙是相请。
景岚也得了信迎了出来,抬眼看见容华呆呆看着太子看,怕她心病又犯,赶紧奔着她来了。
今朝也察觉到了,姑姑一直盯着太子看,当着李煜的面,还不好说什么,只得来扶。
可容华心心念念着那个人,这会功夫似乎和太子重叠了一起,她这时候偏又糊涂起来了,今朝一把没拉住,人直直走了李煜的面前去,眼含泪珠,可是一个委屈。
「是我李郎吗?」
「……」
顾今朝赶紧扶住了她:「姑姑,你认错人了,姑姑……」
容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可是不管不顾扑到了李煜胸前,她伸手环住他腰身,这便靠了他的肩头,眼帘一颤就滚落下来了。
「你怎么才来!」
景岚和今朝都急的不行,冲撞了人太子,哪是小事,可不等她们再来拉扯,李煜手一动,便托住了容华腰身,低着眼也是配合得很。
「嗯,我是来得迟了些。」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李煜已是拥着人往院里走去了。
景岚再上前,李煜回眸以目光询问住处,赶紧着人在前面带着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今朝也是被惊吓得不轻,她落了后,伸手扳过僵硬的肩头,正要跟上去,只听凭空当中,突然咚的一声,那悠长的哀乐之声,穿破了长空,一下入了她耳中。
随着这一声咚,哀乐更起。
蓦地,她站住了。
距离这么近,怕是穆家……
顾容华闹了一通,李煜配合着景岚把人送了后院去,还特意叫了画师来给她画像,等她安生坐下来,才回到前院来。景岚对他自然是千恩万谢,解释说自己这个小姑子是病了,有所冲撞实在抱歉。
迎客入堂,堂前摆着还未来得及挪走的红珊瑚,此物属于富贵祥瑞之物,这般莹润色泽,又有孩童高的更是罕见,一般人家见都未见过。
李煜浅浅目光扫过珊瑚,也是坐了下来:「景夫人不必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一次走失,就是东宫派人将顾容华送回的府衙去,对此他竟是只字未提。
景岚上前见礼,也是一谢再谢:「容华神志不清,是以才会认错人,刚才哭了这么一通,冒犯了太子,我看衣衫上都有泪渍,回头差人给东宫送些新衣聊表心意。」
李煜伸手,修长的指节在斗篷细带上轻轻一勾,随侍春时已然上前,将斗篷接了过去。
前面肩上泪痕犹在,她的眼泪可是真多。
轻皱眉,也是看向景岚:「夫人这病,还是第一次见,却不知她这是时好时坏,还是总神志不清?」
景岚垂眸:「十几年了,多半都是神志不清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太子看着容华的目光,别有深意,是以说话也是半真半假,不敢托底。
李煜目光浅浅:「那是缘何才这般模样?」
景岚眼帘一颤,叹了口气:「都是孽缘,受了情伤,一时想不开就这样了……哦对了,太子殿下说是受谢聿所托,却不知所托何事?」
李煜见她神色,也不再问,一回眸,春时呈上一封书信来,双手捧到了景岚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