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涉政(2)
如上文说,监生是王朝的“后备干部”,而生员乃贡生、监生的本源。监生到一定时限,即可被选任为官,部分监生又可通过科举入仕之途。缙士乡绅是监生发展的未来。可是在此前如果是造谣生事,纵情淫荡无赖之人,一旦为官,又不过是流氓入仕而己。晚明仕道黑暗,贪官骤增,虽有朱元璋所定严刑峻法亦不能制止这种情况,看来又与社会生活之中无赖流氓的大量存在,进而又影响到监生、生员有直接关联。
明代的流氓也渗透到最基层的乡村政治之中。明代中期后,保甲制代替里甲制,无赖流氓替代了乡间耆老成为保长、保正。原来的乡间大老凭借自身的威望进行了乡间治理。而后来乡民困顿,只好雇佣市井无赖充之。另有无赖充任收粮之官,他们专门克扣小民百姓,以肥私己。
明代流氓涉政之另一表现为流氓与太监合一,而明代太监专权成了家常便饭,更使大批流氓跻身政治舞台。
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臭名昭著的魏忠贤,年轻时本来就是吃喝嫖赌样样来,成天与一帮无赖鬼混的流氓,后来赌输了大钱,还不起,走投无路,才自行阉割,进宫当了太监,正是这样的流氓无赖,却在天启年间掌握了国家大权,专权乱政,称九千九百岁。
明代太监不仅从流氓起家,而且一旦得势掌权以后,招纳亡命之徒,成为其头领,对他们颐指气使。这些无赖,对太监的权势甚是羡慕,力图借助太监的权势,为自己找到一棵庇护的大树。东厂西厂的设立,是太监参与政治最显著表现,他们虽没有官职,却通过这两个特务机构进行直接或间接遥控指挥。
东厂自设立,即成流氓无赖的渊薮。“凶人投为厮役,赤手巨万,飞诬及于善良,招承出于私拷。欲清奸尻,而奸尻益多。”东厂与流氓及其活动此不多述,此需说明的是太监所掌的西厂。西厂亦由太监任提督,其人员权力超过东厂,活动遍及各地。成化年间。宪宗将一切大权委给太监汪直一人,当时汪直尚年幼,未谙世事,只好转权于群小,群小即大部分是流氓。西厂主管缉访谋反、妖言、强盗、人命及盗仓库、钱粮等,后又扩至专门搜寻细故,从街市斗殴,争鸡斗狗,到一时躲避不及之人,皆拿获拷打。东西厂不仅仅是朝廷的特务机构,而且也使流氓参与政治合法化,使他们不必再暗地里敲诈,而是堂而皇之地公开勒索,甚至掠夺。
太监专权无异于流氓涉政,其中原委还可从太监自身的心理寻找原因。入宫前,太监多是一些清苦之人,而且其中一部分是为寻找荣华富贵引刀自宫者。撇开入宫前的流氓习性不说,太监在生理上的不自足逐渐转变为心理上的变态,使他们在生理、心理上寻找人生的支撑点。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解释,他们从精神到现实都具有十足的阉割情结。试想,生活在男女二分,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里,非男非女、无家无业是一种什么心理状态。倘若说成为被阉割的太监是社会对他们的不公和报复,那么他们对外在世界的回应性报复是在情理之中。其因势趁利,利用身边接近皇权中心的优势,弄权玩势,专政于朝廷,在这过程之中的手法与社会变异分子流氓并无二致。
清代流氓在政治领域活动范围虽不及明代,但也非常活跃。首先,他们干预朝政,变化法治,康熙间北京曾有一批“奸棍”,散布揭帖。另有不肖官吏,也唆使“劣棍”散贴布告,这些奸棍、劣棍无非造些无中生有之事,造谣中伤,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其次,干预官员之升迁。流氓为官员所雇佣,声称民意,在遇不测时为己请愿,是以每遇有官员遭罢黜,必有棍徒聚众保留,或罢市,或公举,或分投各衙门投递呈状。这种情况,各省均有。然而,一旦官员得获美缺,却少见上述情况。这种拥保行动的结果,是流氓更紧密地与官员勾结起来,从而把持衙门,鱼肉乡里。
第三,打官家旗号是流氓常用手段。此举一例。乾隆的私生子福康安每每外出,手下家奴不断骚扰驿站,无所不为,官府也不敢干涉。当时有一无赖,名叫天保的正好利用了这一情势。他少时与福康安的家奴有关系,知道他的喜好,于是他和同党打着福康安的旗号,一路敲诈,骗取了不少钱财。一日,到了湖南辰州,正好知府清安泰乃福安康的门生,觉得有必要前去拜访,便手持厚礼去拜访,却被侍从拒在门外。清安泰心中怀疑,觉得自己不至于被拒,便突然冲入房内。当时天保正在恋床,清安泰上前揭开被子,于是真相大白,立即召集随从衙役,将此班流氓等一网打尽。清时流氓私造印信一事,史籍多有记载,光绪间,曾拿获土棍刁大等人,他们“私造印信,捏作公文”,并诈称奏案字样到处行骗,的确是流氓手腕。
民国时流氓涉政主要表现在流氓化的帮会与官场相勾结。帮会与官场相勾结,这在某些帮会中是有历史传统的。如青帮创始之时,本来就是为清廷漕运服务的,帮首及各级头目,均有职有饷,这使他们有条件与各类官场人物由相接近进而相勾结。青帮所立十大帮规,也明明有不许盗邪淫荡之条,恪守仁义忠信之语,这使得一些政府官员以为该帮宗旨与他们信奉的“仁义道德”那一条并不违背。因而官员入帮并不罕见。
后来漕运既废,青帮生计断绝,无所事事,种种横行不法行为于是滋生起来。而此时官员入帮人数己日渐众多。流氓涉政在青帮发展的初期表现为官员入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