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睁开眼,直直地望向她。
她知道一个女子说这话意味着什麽吗?
「侯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出门在外,有时候不要太过在乎礼数。您身上有伤,若是睡在地上,要是染上了寒气,您的身体会受不住的。」
「如此……得罪了。」
景修玄撑着起身,虽然腿上有伤,但身手还在。
看他爬上来的样子轻轻松松的,若不是那条腿始终垂着,只怕她都看不出他是个伤患。
树床不算大,容两人还是可以的。
她往里侧躺,让出外面的位置。随着他颀长的身体躺下来,她明显感觉到树床一沉,同时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不顺畅,心跟着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她承认,侯爷确实很优秀,有足以让她心动的理由,尤其是在她无助的时候,能奇蹟地遇到他,在那一刻,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是她不是真正的古代人,她宁可做个有名无实的侯爷夫人,也不愿与其他的夫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纳妾生子,还要强颜欢笑。
那样的大度她做不到,索性做个看客,独善其身。
只是……到底还是有些寂寞。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息?」
「无事,就是觉得事情一出接一出,有些累……」
若是她有人可以依靠,是不是就不用这麽累?
如此想着,她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人就是他。他二十好几的人,身边不说妾室姨娘,就连通房丫头都没有。这样的男人,会不会从一而终,认准一个女人就再无二心?
她觉得,这样的理念有必要让他了解一下。若是他赞同,那麽她是不是可以……
「侯爷,这段日子承蒙您的照顾,我铭感於心。若是将来您有心悦的女子,我愿意退位让贤,只求到时候侯爷您能顾念一二,护我周全。」
如此推心置腹的话,听在景修玄的耳中,却是莫名恼怒。
她是什麽意思?
难不成还打算离开侯府,自立门户?
「这里不是你的家乡,女子想要自力更生,万分艰难。你放心,有我在的一日,就会护你一天。至於其他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心头一喜,他的意思是,无论和她是不是真夫妻,他都会护着她吗?
「侯爷大恩,不敢言谢。只是我生活的地方,皆是一夫一妻,别无他人。是以,男人三妻四妾,我不敢苟同,亦有些看不惯。侯爷於我有恩,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占着您正妻的位置,妨碍您的日子……」
他眸色一沉,这话怎麽听得如此不舒服,什麽叫妨碍他的日子?
「一夫一妻?那麽你……」
她是不是原就有丈夫,所以才会一再想与他划清界线?一想到她会与其他的男子同床共枕,他不可控制地感到愤怒。
那男人会是何模样?
郁云慈愣了老半天,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自己的过去,不由得哑然失笑。
她倒是想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只可惜为了生活奔波,哪有时间谈恋爱。
再说了,势利的不光是女人,男人也是。在现代,她除了长相还算过得去,实在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工作不行,家世不行,若真要谈婚论嫁,只有别人挑她的分。
她不愿意爱情沾染了世俗,也没有遇过真正让她心动的人,於是就这麽一直保持单身。
如今猛然被人问起,还是一个异世的古代男子,感觉有些微妙。
「没有,我未曾成亲。」
听到她的回答,景修玄胸中堆积的怒火立即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窃喜。
「既然如此,只要你愿意,你就永远是侯府的正室夫人。」
他的语气淡淡的,实则心中有火在烧,而且火势越来越旺,火星炸开,聚拢成绚烂的烟火。
背对着他侧身躺着的郁云慈,一手按在心口,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这男人是不是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如果自己一直是侯府的夫人,他的身边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的心狂跳着,夹杂着丝丝的甜蜜。
而後两人陷入了沉默,都没再开口。
郁云慈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暗叹天时地利没有人和,若不然来一场风花雪月倒也挺美好的,可惜自己一身的红疹子,侯爷也受了伤。
还是别想了……
夜深人静,夜鴞都归了巢,山林完全寂静下来,身侧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景修玄轻轻地坐起身,看了她一眼,然後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往上一抛,天空炸开一朵亮花。
不到一刻钟,两条黑影在崖壁上沿着缠好的龙骨藤慢慢地往下爬,待下到崖底,吹了声口哨。
景修玄回应着,人已下了树床。
左三和另一个侍卫跪在地上,「侯爷,属下等来迟。」
「虎二已死,就在崖底的山洞里。」
左三大喜,「太好了,剩下那些龟孙子就好收拾了,侯爷……」他的话很快止住,因为他看到了景修玄受伤的腿,「侯爷,您受伤了?属下背您上去。」
景修玄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树床,「暂时不急,你们即刻去一趟京中,知会府中的下人,顺便取一些夫人的日常衣物等物品。」
左三的脑子有些发懵,他们不是在对付山匪吗,怎麽又会扯上夫人?再说,夫人来了石门镇,他怎麽不知道?
他不自觉看向那古怪的树床,上面似乎有人。
莫不是夫人睡在那里?夫人是什麽时候来的,又怎麽会在此地?
左三有着满肚子的好奇和疑问,但是他一个字也不敢问出来,低头领命而去,侍卫也赶紧跟上。
景修玄重新爬上树床,眼神柔和地看着睡得香甜的女人。他慢慢地躺下,下意识往她那边挪近一些,闻着她的气息,他放松心神,闭上眼睛。
「啊……啊……」郁云慈突然放声尖叫,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景修玄心一紧,连忙跟着坐起搂着她,「怎麽了,可是梦魇了?」
没错,她确实作了恶梦,白天避着不去想,夜里却不可避免地梦到虎二的死状,历历在目,惨不忍睹。
「侯爷……我梦到自己杀人……那人的样子好生可怕……」
「莫想,你要知道,若不是你当机立断,只怕惨死的就是你我,生死之争,不分对错。」他的嗓音低哑,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定下心神,侯爷说的没错,要麽别人死,要麽他们死,生死一念间,她不杀别人,就会沦为别人的刀下亡魂,可是……「我还是怕……」
「你想想看,若是再来一次,你会怎麽做?」
郁云慈认真地想了想,回道:「我……还是会那麽做。」
「没错,既然没有选择,又何必害怕?再者,你只是砸晕了他,杀死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是吗?杀死那男人的人是侯爷,不是她?她确实记得侯爷补了几刀,如此想着,她心里的负罪感少了一些。
她不是真正的古人,就算虎二罪大恶极,她也不可能做到杀死一个人後,仍能心安理得,毫无心理负担。
「睡吧!什麽都不要想。」他安抚着她,看着她重新躺下。
「侯爷,我怕……您可不可以抱着我?」
她扯着他的衣服,水眸盈盈,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又楚楚动人。
什麽矜持?什麽礼数?统统都见鬼去吧!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迫切需要一个强壮可靠的怀抱,安抚她的恐惧,给她安全感。
景修玄略微迟疑,而後躺了下来,轻轻地搂过她。
一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纵使衣服上还残留着血腥味,她依旧觉得安心。
感受着他结实的双臂,以及那轻拍着她背部的大手所带来的温暖,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做了一个决定。
这麽温暖坚实的怀抱,她再也不要放开!
【第四十二章努力日久生情】
一夜好眠,郁云慈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树林和枝桠间隙中的天空。她愣了许久,才恍然忆起自己身在何处,昨夜她似乎作了恶梦,侯爷还抱着她入睡……
想到这里,她忙往旁边看去,已空无一人。
接着她才注意到,她的身上不知何时盖着薄被。薄被是锦缎的,绣着熟悉的鸳鸯戏莲,看着分外眼熟,好像是自己在侯府常用的,边上放着叠好的衣物,也像是她常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