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昂:生是三联人死是三联鬼(3)
六
我为什么离开"三联",这个事情说起来颇有些复杂,最大的原因大概是我渐渐感到了身心的分裂,自由写作的力量拉扯着我,到了我当记者的第四个年头,逐渐成为一个很干扰我的事。主编朱伟经常在谈话中,用海明威的例子来教育我,让我跟这个时代保持密切关系,并成为一个兼具记者与作家身份的人才。
但是,我所在的,并非美国。并不是报报名就可以去报道美伊战争,也并不能在杂志文章中展示我脑子里那些近乎反人类的、疯狂偏激的想法。我不得不收敛自己,尽量做到克己为人,为了大局,和一种跟我并不合适的知识分子趣味,而工作。
而契机,就是众所周知的"三联事变",还改革了稿费制度,猛地说要裁掉一半稿费,居然工资变少,文章又要被改得非常标准,某日早起,心血来潮,我便发了一个很简单的辞职电子邮件,把自己给自由掉了。
"三联"不是一个媒体集团,像南方报业或者时尚集团那样,一个记者在业务能力上上升了以后,他想当官了,可以去孵化一个新的子媒体,不想当官了,也许可以做里边的自由人,因为媒体集团里头人多,可以躲藏一些自由人并不至于招致别人的反感。但三联不同,它的小作坊气味与缺乏人才上升空间的客观条件,一直都阻碍着它挽留住一批批成熟的记者,所以,社会上流动着一大批从"三联"这个鸟巢飞出来的孤魂野鬼,他们身上有类似的气质:不甚合群、孤傲而精英、比较热爱精细生活、在关注新闻的同时对文化有研究、怀疑主义、自由主义、自嘲反讽、在有些事情上有点儿怯懦。
说的并不是我。我这种东西,另当别论。一个素有反骨的人,是上不了台面的。
但最最起码,对我而言,假如并不倡导自由也不张扬个性,不与某些东西保持距离,不知觉或者有意识地去跟风,去做清客和代言人,这个杂志将毫无魅力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