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钢:德国记忆(2)
"空堡"是"二战"后盟军总司令部所在地,美丽幽静。我下了列车,刚出小站,一辆红色轿车便无声地"滑行"到身边。"安安,叫叔叔",龙的台湾国语,"叔叔"发第三声。
这是个下午。据说和每一个下午差不多,龙应台要接送大儿子先去踢球,再去看电影;要从幼稚园接出小儿子,再陪他到图书馆借书。然后是给孩子们做晚饭,不是两个,是四个,邻居家两个要例行加入。龙一直忙到晚上9点,开始命令三个孩子就寝(邻家女孩也喜欢住这里,带了牙刷和睡衣来)。每一天,当小家伙们很快发出鼾声后,龙开始她的彻夜写作。
这晚,她和我谈周刊。她把一大堆《明星》抱到沙发旁,斟上两杯葡萄酒,开讲。我请她从杂志的编辑部人员名单讲起,给我讲解栏目设置,讲解各类报道的比重,讲解定价,讲解夹在杂志中的广告,当然我最关心的是封面故事和社评。
记得当时,我对封面故事安排在杂志的哪个位置极感兴趣。我当时已经明白,国外的杂志都不会把封面故事放在最前,但什么是它的最佳位置?是不是要处在一个黄金分割线的部位(即刊物的约前1/3处)?在这道大菜的前面,应该放什么样的内容?开胃酒?
龙应台详尽地解释一切。我看见许多封面在揭露黑幕,也有的封面故事是编辑部"制造"的,如由《明星》编辑部发起全球性的对阿富汗难民的援助,事情做得很大,当然也成了杂志卖点。
我们谈到凌晨。早上,几乎没睡多久的龙应台开车送孩子上幼稚园、上学,而后要赶往慕尼黑开会(半天的火车车程)。于是我也和她同行,在火车上继续讨论周刊。从"空堡"到法兰克福,从法兰克福到斯图加特。她还向我介绍了《明镜》和《焦点》。后者是慕尼黑的一份创刊不久的周刊,很注重科学题材,设计也很新颖。我在斯图加特和龙道别。一是不得不下车(次日要飞回国),二是我想看一看斯图加特,两个月前,王军霞刚在这里拿了万米世界冠军,我们刚刚以此为题材,在香港做过一个模拟的《三联生活周刊》封面(许多年后,在《三联生活周刊》总编辑办公桌背后的墙上如果要布满杂志封面小图,这应当是最早的一幅)。
那一天很冷。我独自徘徊在斯图加特街头,咀嚼着数日来的见闻,怀着憧憬,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