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制灯
曲水镇的地理位置特殊,一条南北商路贯穿全镇,所以一直是走南闯北的商队的中转站,补给地,繁华程度其实并不亚于一座城。且小镇紧邻中曲山,而山向阳的南坡盛产美玉,背阴的北面盛产雄黄和金属矿物等。
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镇上的一远近闻名的富户——曲家,便是最开始靠着上山开玉矿发的家。如今他家在中曲山上把控着三条玉脉,借着优良的地理位置这股东风,一直做着不小的玉石生意。曲家的美玉色泽莹润,白净无暇,颇受人赞誉,而除了普通玉石之外,曲家还产有一种暖玉,这暖玉并不像寻常的和田籽玉,而是真的触手生温,还可以疗养健体,数量稀少,极为珍贵,一直只供于钟鸣鼎食的簪缨旺族,要不就是尊贵非凡的皇族。
这次长歌生辰到曲水镇游玩,落脚地便是选在曲家,因雁惊寒于曲家先祖有恩,所以现任曲家家主对他们一行人一直是礼遇有加。
“云真人,这边请,前面不远便是阙吟楼。”曲家家主曲晚塘在前领路,领着他们去的是整个曲府最好的住处——阙吟楼。
曲晚塘二十几岁的年纪,是一个看起来便像玉石一般温润的人物。
雁惊寒谢道,“麻烦曲家主了。”
曲晚塘温温回道,“哪里的话,云真人对曲家有恩,既是恩人,又怎会麻烦呢?云真人太见外了。”
雁惊寒道,“今日是小徒长歌的八岁生辰,又听闻曲水镇今晚有游灯节,便想来看看,却没寻到住处,无奈之下,只好到曲府来叨扰一晚。”
“不叨扰,不叨扰。曲水镇今晚的游灯节确实热闹,游灯走巷,烟火辉煌,到时候就是万人空巷的盛况,在此就恭祝你们玩的尽兴了。”
说着说着,顺着一条镶嵌在绿茵草地的石子小路走了不远,便看到了一座湖中小筑,岸边修建了一道临水回廊通向那湖中楼。
“那湖中小筑便是阙吟楼。此番,就委屈云真人你们暂住在那儿了。”
“曲家主客气。”
在阙吟楼用过午饭后,曲家的奴仆送来了一些做灯笼的竹篾、纸张和绢纱。因为今晚每个人出门手上都要拿一盏灯笼,曲府准备这些材料,说是可以自己制作喜欢的灯笼花样,不过就算做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曲府库存的灯笼也有几十盏,如此只是为了图个乐趣罢了。
“做灯笼?听起来确实有几分乐趣。”长歌执起一根竹篾,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曲家下人。
“灯笼好做吗?”
那下人弯着腰,恭谨的回答道,“做灯笼很容易的,小客人聪慧灵秀,一定学的会。”
长歌不置可否,只是回头问道,“师父,九九,你们也来做灯笼吗?”
“小长歌,灯笼我还没做过,就与你一道做来玩吧。”
听到白洛九的应答,长歌又转向雁惊寒,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知道他是答应了。
灯笼确实不算难做,先拿竹篾绑成自己喜欢的式样的骨架,再用浆糊在骨架上糊上一层外衣,留出一个放蜡烛的口子,加上一根灯笼杆就做好了。
长歌做的是圆形的灯笼,只有绣球般大小,灯笼面用的是绣有玉茗花的水绿色绢纱,灯笼杆用的是雕成细竹模样的白玉。小巧精致,看起来确有几分雅韵。
“啧啧,你这个灯笼一点都不童趣呀。”白洛九看到长歌的灯笼,虽然好看精致,但是一点都没有他做的有趣嘛。
“喏,今天是你的生辰,我的这盏灯笼就送予你吧。小孩子,总要有小孩子的样子。”然后白洛九就把自己做的灯笼放到了长歌的面前。
那是一盏玉兔式样的灯笼,白色绢纱做面,镂空缀穗的木制杆子,不同于其他兔子灯的是那只兔子眼眸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憨态,看起来十分的逗趣。
看这兔子灯确实好看,长歌也很欢喜,就夸赞道,“九九,你做的这灯顽皮率真,可爱稚趣,很有巧思啊!”
说完复又问向雁惊寒,“师父,你做的又是什么灯?”
领略了白洛九兔子灯的童趣,长歌还挺好奇师父做的是什么灯呢?又有什么不同之处?
雁惊寒把手上的灯展示给长歌看,他做的是方形灯,因为他一向擅长丹青,所以灯笼的四面空白处,他画上了一副连续的游灯图,摩肩接肘的人群,喧嚣热闹的街市,鳞次栉比的建筑,千变万化的花灯,惟妙惟肖。
长歌又拿在手上细看,发现那笔触细致入微,连游人的眉目面相都清晰可见,游人提在手上的花灯上的花纹都一清二楚,画的竟像是活的一样。
看着看着,长歌无意间却发现了一特异之处,画上的人群中藏有一位姿容妍丽的女子,宝髻耀明珰,香罗鸣玉佩,一袭白衣,脸上含笑,眉目间与她有七八分相似,并且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人,清俊身姿,同着白衣,观面貌赫然是她师父无疑,不过却是一头青丝,不见白发。
如果不是年龄不对,长歌差点都以为那女子就是她了。
虽心下存疑,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长歌厚着脸皮地向雁惊寒求道,“师父,你这灯笼真好看,可否送给徒儿呀?”
“怎么,有了兔子灯还不够?又还想要这一盏了?”
长歌听出了雁惊寒的调笑之意,觉得此事可行,便又接着求道,“师父的画吴带当风,传神阿堵,能与之相媲美的难觅其一!如此珍品,长歌当然心痒垂涎。要不,我把我做的灯厚颜换给师父好了。”
此时,一旁的白洛九插话道,“你的灯绿纱玉质,一看就是闺阁小姐用的,怎的能配你师父这般雅致君子呢!忒丢脸了!你看我都把我的灯给你了,不然你还是给我吧,我不怕丢脸。”
雁惊寒不语,淡眼看向白洛九,表情虽然仍是与平常一般无二,却怎么都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看得后者是心惊胆战,目眩神迷,于是忙陪笑道,“呵呵,刚刚眼拙,其实仔细一瞧,水绿色的绢纱清淡雅致,上面绣的玉茗翠翼高攒叶,朱缨澹拂花,配你师父刚刚好,刚刚好……哈哈。”
见到白洛九如此识时务,雁惊寒方才说道,“今日是你生辰,你要换便换吧。”
得了师父的许可,长歌稀罕的把灯拿在手上不住把玩,又想到一事,眼珠转了转,说道,“师父,你看这上面都有你画的丹青了,要不就把你的墨宝也留下吧!”
雁惊寒听闻此言,摇头失笑,也没有拒绝,只是提笔询问,“那你可是要写什么警世名言?”
长歌笑笑,“警示名言算不上,就图个应景罢了。就写‘火树银花千光照,姗姗婵娟逐人来’吧。”
雁惊寒听后,赞道,“甚好。”
提笔挥毫,鸾漂凤泊,群鸿戏海,龙蛇飞舞,端是一手颜筋柳骨的好字,看得一旁的白洛九是啧啧赞叹,“云泽真君,你这一手字恐怕就算是在天界也无人出其右吧。”
雁惊寒摇头,淡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长歌问,“难道还有比师父更好的吗?”
雁惊寒却沉吟低眉,并不作答。
而一旁的白洛九道,“就算有,那也是胡肥锺瘦,古肥今瘠,各擅其美。但至今为止,我就只见你师父的一手瘦金体冠绝天界。”
“那便是了,我心中师父就是最厉害的。”
“哦?是吗?那我呢?”白洛九挑挑眉,故作一番不满的姿态。
长歌呵呵一笑,“师父是最厉害的,你是最好的不行吗?”
白洛九满意了,就不再为难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