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阿来的故事(三)
「就像你替代我一样。」
冰冷的八个字,让阿来想起了太多太多,曾经的他视明霞姐如偶像,但在得知自己有机会取而代之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背叛。.
「阿来,明霞十八了,她的业务能力一年不如一年,让她嫁人怎么样?」
距离第一次和阿来谈论明霞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十一岁阿来的心性相比十岁高了太多太多,他平和的看着妈妈,眼中再没有一丝惬意:「妈妈深明大义,嫁人确实是很好的归宿。」
「你真舍得?」妈妈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我以为你很喜欢她呢。」
「明霞就像姐姐一样,算是半个亲人,如果能看着她出嫁,阿来很开心。」
「是啊,半个亲人……」妈妈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阿来:「其实,我本来想把华强北路的业务重新交给明霞打理的,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华强北路。
阿来心里咯噔一下,华强北路是组织里业务来源的大头,黄赌毒一应俱全,原本就是明霞打理的,但是一年前,妈妈怀疑明霞吃回扣,不动声色剥夺了她的权利,交给了自己。
而现在,妈妈又提出要还回去。一瞬间,阿来想到了两个可能,要么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妈妈怀疑的事,要么她想把明霞弃了,还打算利用明霞来试探自己,但无论哪种可能对自己都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觉得……以明霞姐现在的业务能力可能有一些难度,既然能金盆洗手嫁人过日子,也没必要过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了吧?」阿来话锋一转,又道:「妈妈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让阿森帮我一起打理,再不济还有阿磊……」
「好好,没有不放心你。」妈妈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大笑,起身拍了拍阿来的肩膀:「回去吧,明霞的婚事我会安排好,到时候还得麻烦你送她。」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阿来不由自主松开了踩着油门的脚,速度越来越难,在一瞬间熄了火,由于惯性,两人稍稍往前晃了一下,又回到本来的位置上:「阿森哪里比我强了?为什么是他?」
「除了你,谁都可以。」明霞叹了口气:「你太聪明了,太知道妈妈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想听什么了,她宁可要一个常常犯错的笨蛋,也不敢留你在身边。」
阿来把车钥匙扭回到初始位置,踩着离合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于是他放弃了,任由车子熄火,整个人瘫软在了靠背上。原来如履薄冰这么久,还是没有得到妈妈的信任,他问明霞:「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什么也没有做错。」明霞伸手摸了摸座包套上的流苏饰品,许久不洗灰尘有点涩手,又在坐垫上蹭了蹭:「其实你不愿意用教习戒鞭重责我,还在我受垂石澡的时候来给我送饭送药,那个时候的你,才是妈妈最信任的你。」
「为什么?」阿来愕然:「明明是妈妈告诉我,我下不去的手,只会让别人受更多折磨,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但那个时候你有义气,有人性。这是你的缺点,也是妈妈信任你的唯一理由。」明霞笑了笑:「你回不去了。」
「什么?」阿来不明所以。
「后视镜上面有个蓝点,从你熄火开始就一直亮着,妈妈在监视我们。你说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阿来瞪大了眼,看向那个在白天并不显眼的蓝色光电,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故作镇定反问明霞:「该担心的是你,我什么都没说。」
「这些话是妈妈让我告诉你的。」
明霞的话给了他最后一击:「她让你自己做选择,送完我,回还是不回。」
「我当然要回。」
这一刻,阿来做好了决定,无论是否返回,都必须这么回答。因为他透过前挡风玻璃的反光看见后视镜架子下有一个蓝色小蝴蝶,那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微型炸药,如果说错了话,必定车毁人亡。
两个小时的路程开了三个半小时,车子停在窟桐村外,再往前就是层层叠叠的山路,没办法驾驶,两人必须徒步走上去。于是阿来带着明霞越过重重高山,找到了所谓的村长,由村长带着二人去见马保寿。
「就是这姑娘吧?」
看上十岁的村长笑得满脸褶子,带着两人往村的更深处走,能看见的人也从零零星星变得越来越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让他们的皮肤粗糙黝黑,无论男女都佝偻着背,他们笑着却没有一点点快乐,看到明霞的那一刻就能望到她生命的尽头,未来几十年,她将变成她们。
「小孩,你回去吧。」村长依旧笑着:「我带她进去就行。」
「我要见到马保寿。」阿来认真拒绝了他。
「你回吧,往里路不好走,到时候还得给你送出来。」村长执意不让他进,让阿来觉得这个村子似乎有什么秘密,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们这娶媳妇……是怎么和外面联系的啊?」
「有线人,一万一个。」
窟桐村是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庄,这里的人世代农耕自给自足,先不提这一万块是怎么来的,就说组织那么大的家业,妈妈怎么就为了这区区一万块把明霞卖了?明霞能创造的价值可不止这么点。
「哈哈……」阿来尬笑:「我也算半个娘家人吧,要不您给说说,马保寿那人怎么样?」
「没礼貌。」村长摇头嗤笑:「他的年龄都能当你爷了,怎么直接叫人大名?放心吧,前头三个了,会疼人。」
「……」阿来无话可说,村长看上去什么都没说,其实交代得清清楚楚,马保寿这人少说估计也左右了,前面死了三个老婆,说了疼人,鬼知道是怎么疼的。
走了很久很久,三人终于走到了一个大大的四层自建房前,一层外面挂了窟桐村的牌子,一楼是支部。村长带着两人走进来,说要登记,他径直走到桌前坐下,将朝里的桌签翻了过来,朝向明霞和阿来,粉色的桌签上赫然是三个楷体黑字:马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