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日 (下)

第十章 第二日 (下)

?韩文走的很快,回屋时遇到大周也不理睬,径直奔回房间,关上门窗,迅速地脱光衣服,光溜溜地扑到大床上,大白天的裹被子闷头大睡。

胭脂出来站在床边,见某人把自己裹成粽子就是为了掩盖痛哭流涕,不禁深感无力。妳说妳哭就哭呗,没人会嘲笑,这么别扭的哭法以为别人听不到吗,太幼稚了。

“行了,别哭了。”胭脂听的快耳聋,“不就是绝交吗,有什么好伤心的。”

被子里的人掀起被子,狡辩道:“谁说我伤心!我这是失望!”

“是吗?”胭脂眯眯眼,紧盯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哂笑:“妳的脸上可是里里外外写满了‘我伤心’啊,我没看错。”

“那是妳眼瞎,妖怎么能理解人的情感。”

“谁说的,我这只妖可是非常善解人意,来说说看,妳在失望什么?”

韩文瞪着核桃大的眼睛,愤愤的说:“早知道那个君白不是善茬,迷得小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现在这死丫头还敢为他跟我作对,还讲往日情分。好像我不帮他们就是千古罪人。气死我了,她真是个贤良淑惠的妻子啊,气死我了!”

花栖的所作所为不是胭脂管理的范围,她的任务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大小姐,鉴于花栖伤害了大小姐的心,她在考虑——要不要对花栖斩草除根,医学上不是有个词叫对症下药么。

“喂!我跟妳说话呢,走神啦!”心情烦躁的大小姐发现她不认真倾听自己的烦恼,满腹怨念找到发泄口,开始口水不断地把过往种种拎出来,反复说上几遍,从大到小,由密到细,直讲的口干舌燥,嗓子快要冒烟了才让人家端茶倒水地伺候自己。

胭脂瞪她喝茶喝完,脑子想着要不要找根针缝上那张嘴,太聒噪了,听得头疼。

好在大小姐懂得适可而止,恢复冷漠无情的一面,她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

先前与之擦肩而过的大周这时在门外问她要不要吃饭。

韩文满头黑线,早饭刚过又来午饭,她是有多能吃啊才能连吃两顿。

实际上,大周不是在关怀大小姐的胃口,他很少见到她心情低落过,好奇下想来看看究竟什么样的原因才能打击到大小姐。

一番掩耳盗铃的打探,结果可想而知,得来的是门里边的不屑和嘲讽。

大周悻悻然的收回好奇心,说:“好吧,妳既然累了我就不来打扰,那个,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一定告诉我,别小看大老爷们,大老爷们除了不能生孩子也能干很多事。”

门里边静默良久,随即,大小姐淡淡的声线穿过门缝:“西市的街铺都开门了吧。”

“啊?”突如其来的一问,大周懵了,但还是老实回话,“这个时辰,应该开了。”

“那就好,你去西市替我买一点吃的。”

“妳想吃什么?”大周竖起耳朵,掰着手指准备记菜名。

大小姐的话像弹珠弹到他的脑门上:“酱生饼、折箸羹、花折鹅糕、春香泛汤、剔缕鸡、剪云斫羹、松鼠桂鱼、金钱虾饼、葵花斩肉、千日酱、加乳腐、乾坤奕饼、鲜仙料、寒消粉、辣骄羊、玉尖面、月华饭.......”

大小姐一口气不带歇地报上数十个菜名,大周的手指头都掰的断了愣是记不住十个。

大周泪流满面,心说您要吃光一条街啊!胃里是能撑海吧。话说,这么多菜名,怎么记住的?

门里边的人报完菜名,末了加一句“脑子笨的人就是麻烦,记不住的话要不要我再重复一次?”

大周哭着求她再来一遍,悔恨上门问候她的午饭,这不是上门找虐嘛。大小姐耍起性子欺负起人来可是动动嘴皮就折磨的人死去活来,他真是无聊透了才会来关心她。

无可奈何,自己搬的石头还是要砸到自己的脚上。他装了满脑子的菜名出门,碰见心情同样不好的花栖,还没来得及抱怨大小姐有多难伺候,花栖问了他去了哪里要干什么后,理所应当地拜托他顺手捎一份虾仁汤回来。

大周真的哭了。一个就够了,两个一起欺负人,太不是人了!

.......

阎罗岛,禁地内。冒险小分队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深渊谷底的入口。

分明是明亮的大白天,在这谷底,不见一缕阳光,四周是悬崖峭壁,头顶树冠遮天蔽日,潮湿的空气,阴森的环境,处处透漏出危险的气息。

按照海盗王的口述,他们仰着一条较为平坦的小路进入两块巨石竖立的门内,沿途拔地而起的峭壁刀削般震人摄魂,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余,他们又忧心前路漫漫隐藏未知的危机。

刘昌南无疑是小队的队长,在前头带路领队,一路上做指挥,既负责又稳重,不知走了多久,大家头上开始冒汗,刘昌南暂停脚程,整队休息半刻钟。

小雪受不住阴气湿重的环境,衣服上除了汗水还有沾染的露水,粘腻腻的,十分不舒服。刘莫问笑她身娇肉贵,一丁点苦吃不得,倒是冷言少语的红绕拿出一瓶药膏,抹在太阳穴两边,顿时提神醒脑,浑身清凉舒爽。小雪厚颜无耻地把一瓶都讨要过来,全身上下,只要是露在外边的肌肤都抹了七八遍,然后才肯跟上大家的步伐,继续深入谷底。

约莫走了两个多时辰,隐约有水声响起,他们心知目的地快到了,于是加快脚步,不到半个时辰,水声越来越大,视野也由窄变宽,他们这才来到那个传说是黑城里最可怕的地方。

海盗王说铃霖草只生长在谷底的最深处,那里也是每代海盗王的诞生地——噬牙斗笼。

无数根粗壮的铁棍插在四面峭壁,棍尖在空中交汇处一个黑色圆点,将谷底一分为二,上面是看不到天的峰尖,下面是密封的铁笼。最值得惊叹的是,这座铁笼比一般的笼子大上许多,整个谷底都被铁棍圈进笼子里。

不知道哪位先人的好本事,这么多这么重的铁棍一根根直插进坚硬的岩石里,得需要多少人手和力气才能办到,这个疑问恐怕是现如今的海盗王都回答不出来。因为年代久远,石头上的铁棍已经与岩石合二为一,像是从石头里面长出来一般,铁锈和青苔都不能腐蚀掉一寸一毫,足见质地坚固远胜岩石。

噬牙斗笼只有一个出入口——一个小到只能进一个成年男子的铁门。

打造铁门的铁棍比起那些立地高耸的铁棍相比,细小了许多。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以前听文文说过,今天亲眼看过才知道,这里是如此雄伟壮观。”

万千故边发出感叹边打开铁门,原以为这里多年无人来过,门早被锁死,但轻轻一拉,就这么打开了。如此轻而易举令站在后边的刘昌南凝目注视铁门半晌。

“屁的雄伟壮观,这可是人吃人的地方。鬼知道下面埋了多少人的尸骨。”刘莫问豪迈地伸腿跨进铁笼,第一个光顾让大陆闻风丧胆的噬牙斗笼。

进入里面和呆在外面的感觉瞬间不一样,外面开阔空旷,里面空间大是大,但无法忽视的铁棍密集地圈住他们,无形中带来压迫人心的密闭感,连里面飘荡的空气都不如外面的清冷潮湿,仿佛有死尸腐烂的腥臭和血味,不浓烈却有点恶心。

小雪被阴森森的四周吓得脸色变白,“我怎么觉得咱们想像是笼子里的鸟,关上门就插翅难逃了。”

刘昌南关心正事,望望山峰,“不知道什么时辰,时间够不够用也是个问题。”

“这地方看起来不是特别大,一天内应该可以找到铃霖草。只要明天原路返回,咱们这趟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万千故笑呵呵的。

“可是,”文泽泼了冷水浇醒大家,“铃霖草长什么样啊。”

呃......对啊,铃霖草是什么样的草啊!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苦着脸皱起眉。

跨海跑到这里,地方到了,时间充足了,紧要关头却发现不知道东西长什么样,这就好比千辛万苦找到宝藏却因为忘记带了开门的要是,一大堆宝藏近在咫尺却不能触碰,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刘昌南无比懊恼,想到亲姐是大夫,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亲姐也是茫然无知的摇头。

难不成这次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筹莫展之际,背景板担当的红娆冷不丁地飘来一句“我知道铃霖草长什么样。”

“真的?”韩家人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双眼放光地盯住红娆。

“嗯。”红娆给了一个简单的回答,然后没有下文。

红娆的态度有多冷漠已经不是刘昌南他们深究的事情,刚刚破灭的希望再次燃起光芒,他们高兴到忽视了红娆的眼中掠过一道妖异的光芒。

谷底植物猫咪,一些草叶长的比人还高,他们尽量避开那些长得就像有毒的植物,如此艰苦的行走下,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传说中的铃霖草,真是天助人也。

诚如古书上记载,铃霖草样貌与铃霖花酷似,唯一不同的是铃霖草的叶脉多了条白色线路,红娆告诉韩家人摘草时从根部挖出,不能折断叶颈或叶片,否则白色线路受损,药性就没了。

刘昌南望着一大片的铃霖草发愁:“不知道要带回多少株才能治病,染病的人数上千,难不成拔光所有的草吗?”

“那要拔上几天,时间上不够啊。”刘莫问是唯一不肯弯腰拔草的人,“《医道》没有详细记载铃霖草的样子,但据说,当年第一代的鬼医仅用一片叶子就治好了一座城,可见,这草药的药性强到逆天。”

低头干活的万千故看她两手空空,不满地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都不知道来帮忙一下,疯女人就是疯女人,又懒又坏。”

言罢,刘莫问脱鞋砸人,砸完还发号施令让万千故捡鞋。

碍于疯女人的淫威,万千故敢怒不敢言。

同为男人的文泽深表同情,宽慰他:“别跟她一般见识,大姐说了,大男人能屈能伸才能干大事。”

“她是一般女人吗?”母老虎都比不过她。

文泽捂住他的嘴,“大哥,小点声,莫问姐的耳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提醒的太晚,当感到身后多出来一股阴森森的怒气,万千故心里只有“完蛋了”三个大字,然后,他被刘莫问一脚踹到地里,啃了一嘴的泥。

其他人惊讶了一瞬,便见怪不怪地继续拔草。

“疯女人!”万千故吐出泥巴,牙缝里夹了一根草,他灰土灰脸地爬起来,前方草丛突然一阵窸窣的响动,他心有异动,伸出脑袋,以一种蛤蟆跪地的姿势慢慢地靠近那片草丛。阴暗的虚影后面,凉气两团幽绿的烛光,圆圆的,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光芒。万千故想看个清楚,偏了偏脑袋,谁知那两团光也随之向做偏移几寸,他又向有移,对面亦紧随其后。

真有意思,会是什么东西。

万千故的冒险精神被勾起,深处两只手扒开杂草,拨云见日的那一刻,他脸色大变,抑制不住地爆发尖叫声:“啊——!!”

山壁鸟兽受惊四处逃窜,谷底多年的宁静在这一刻彻底的破坏掉。

其他人受惊也不小,奇怪地望向那个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男人,不明白抽什么疯。

刘莫问暴躁的撸起袖子,喝骂:“叫什么叫!撞鬼了还是死了爹!想吓死老娘啊!”

“不不不不不不是!”万千故在剧烈的颤抖下,脸色比见了鬼还难看。

大家以为他抽疯了,可下一秒,顺着他的目光循望——草丛深处走出一团黑影,形状宽又大,不太高,至少没有人高,像是森林的猛虎,却比猛虎体型强壮,更要紧的是,黑影上闪烁的两团光芒比星星更亮,比烛火更热,想是冥界飘来的鬼火——那是他的眼睛。

大家呆呆地望着黑影,知道黑影完全显现原貌,寂静的四下响起一阵的抽气声。

比牛角还尖锐的两只角,比豹纹还深色的花纹,比狮子还茂密的毛发,比狼还凶狠的大脸,黑影的愈暗忙基本上像是书上描画的四不像,但在场的男男女女都知道,这玩意不是四不像,而是更加可怕的凶兽,因为他张着锋利如刃的牙齿,鼻孔一呼一吸的冒出热气,上头两只闪着光芒的炬目毫不掩饰的散发出原始的欲望——嗜杀。

它在盯着他们,他们也在盯着它。

小雪双腿发软,好在身前有刘昌南,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背后,很小声很小声地问:“那是什么?”

刘昌南也在疑惑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没有小雪表现出的那么害怕,他看着那头四不像的动物,记忆里有个模糊的影子,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左看右瞧了半天,得出个模糊的结论:“应该是,狼吧?”

有人不认为是狼,刘莫问眯着眼细细打量半天,也得出个结论,“应该是狗。”

到底是狼是狗,这会没人在意这个问题。

因为它瞪着大眼,迈出前腿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人。

万千故见它朝自己走来,吓得六神无主,机械的把脑袋转向后面,五官挤出一个“苦”字,颤声地求救道:“大哥大姐们,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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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芒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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