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还怕被人看?
秦穆推开门,手还握着门把,看见马桶上的少年的时候,微微一怔,忙了几个小时,明显是忘记他先前扔了个人在宿舍。
不过,这种怔愣,也只是一两秒。
都是男人,秦穆没有避讳,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空间不大。
突然多了个人,更加拥挤。
陆云笙占着马桶,这个时候不好再站起来,虽说她现在只有十几岁,对方已经是个成年男人,谈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但她的骨子里终究还是女生,就算再不拘小节,也不可能提裤子给异性看。
坐在马桶上,陆云笙只觉得,卫生间里安静到尴尬。
一道男声忽然响起:“还怕被人看?”
“……”
陆云笙尚未接话,洗脸台前的男人打开水龙头,哗哗水声里,低沉的嗓音再次传来:“一个人在边境的雨林乱逛,家人呢?”
看似不经意的搭话,实为变相盘问。
陆云笙不可能听不出来。
或许是看她还小,对方才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至少不会吓到她。
思绪转动之际,陆云笙也在打量对方。
她已经猜到,在雨林里逮住她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个人。
男人依然穿着迷彩作训服,看样子二十四五岁,因为常年的军事化训练,高大的身型与羸弱丝毫不搭边。
陆云笙留意到他的领章,两杠一星。
这个军衔,在部队里,已经有一定话语权。
两个人同处一室,就算对方有意收敛,陆云笙仍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点不怒自威。
她从来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这会儿,确定自己还身处Z国境内,而且是安全性极高的部队驻扎地,陆云笙不用再提着一颗心,半真半假地回道:“我父母双亡,舅舅嫌我吃他家大米吃得太多,把我扔在雨林,自己回去了。”
秦穆听了抬眼看向墙上的镜子。
成年男人的眼神,不再像青少年那么简单易懂。
陆云笙被那样一双深邃平寂的眼睛盯视,揣摩不到对方的心理,也就没再玩心眼,干脆大方地和他对望。
少年那头微乱的短发下,有着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眸,在秦穆看来,像极了犬舍里刚睁眼的军犬幼崽,干净,澄澈,唯一不同的,就是没那般不谙世事。
换个场景,他倒会摸一摸这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只不过现在——
秦穆扯过毛巾擦手:“你舅舅住在蒲阳镇?”
蒲阳镇,是边境附近的小镇。
陆云笙如实道:“我舅家在徐北镇。”
这个回答,让男人又看她一眼。
陆云笙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继续交代:“昨天中午我从学校回家,舅舅就拎着水果带我出门,坐车到蒲阳镇,他告诉我,他朋友住在雨林边上,我们就徒步走了大半小时,进了雨林,他借口上厕所就走了。”
也就是说,她独自在雨林待了一天外加一夜。
陆云笙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够详细。
果然,男人没再追问。
该问的都问了,原以为对方准备出去,谁知道,男人却走到马桶旁的小便斗前,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的陆云笙:“……”
以前她在部队里,也和战友睡过一个宿舍。
那时候,虽然怀疑自己是双性人,但她从未光着膀子到处走,不管是洗澡还是上厕所,都会刻意避着其他战友。
陆云笙尽量让自己目不斜视。
但她的耳边,还是清晰传来男人尿尿的声音。
她正胡乱想着事,突然听到一声问:“一直坐在马桶上,便秘了?”
男人的口吻,就像大人在跟小毛孩搭腔。
陆云笙冷不防回神,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当她的目光触及小便斗,思绪有刹那的当机。
秦穆已经察觉少年的注视。
他顺着少年的视线看了看自己,发现少年耳根微红,倒有几分好笑:“盯着我看什么,你自己没有?”
……她确实没有。
陆云笙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眸光跟着闪烁。
她随即机械地转回头。
毕竟男女有别,看到不该看的,陆云笙心中难免尴尬。
她搭在校服裤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秦穆是侦察连狙击手出身,不说敏锐性,便是眼力也比常人厉害,自然看出她的别扭。
少年坐在马桶上,校服裤半褪,虽然有宽松的T恤遮掩,还是露出一截白皙大腿,少了日晒雨淋,不像他那两条细胳臂,皮肤好得就跟小姑娘似的。
这会儿,秦穆已经彻底空闲下来。
也能好好端详少年的模样。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十四五岁的少年,别说喉结,就连上唇位置也没冒绒毛。
秦穆自己就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多少瞧出异样,眼前的少年过于清瘦,身上也缺少男人该有的阳刚之气,若非亲眼见过他怎么杀蟒蛇,知道他骨子里有股狠劲,也要怀疑这是个天阉。
至于身体发育,其实和平时摄取的营养有关。
想到少年刚才说父母双亡,也就不奇怪了,常年住在亲戚家,能吃饱穿暖就已经不错。
……这孩子的舅舅原就打算丢弃他。
他在亲戚家的生活可想而知。
秦穆的心就是再冷硬,对这个自己从雨林“捡”来的小孩,态度也柔和不少。
按了小便斗的冲水,他再次开口:“屁股跟马桶粘住了,还不起来。”
“……”
陆云笙眼角微抽:“你管我!”
臭小子!秦穆暗自笑骂,占着茅坑不拉屎,脾气倒是不小!
话虽如此,他却没真的不高兴,重重掌掴了下陆云笙的后脑勺:“上完厕所就赶紧出来,别傻耗着。”
等卫生间的门掩上,陆云笙才反应过来——
这人上完厕所,怎么不洗手!
——
陆云笙拉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宿舍就那么大,她一眼就发现坐在床边的人。
男人已经脱掉作训服上衣,身上换了一件黑色背心,蜜色的皮肤,肩膀宽厚,线条流畅,不是健身出来的腱子肉,他的长腿交叠,正翻看一本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
烟雾轻袅,自有一番悠然惬意。
陆云笙瞅着他,联想到冬日里的青松。
坚韧,又浸润了岁月。
秦穆抬起头,瞧见少年站在卫生间的门旁,他伸手,把剩余半支烟碾进床尾的烟灰缸,略微沙哑的声线,流露出一缕慵懒:“好了?”
“嗯。”陆云笙颔首。
得到肯定的回答,秦穆站起身:“先去食堂吃饭,再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