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没有妈妈的日子
一顿晚饭,吃到嘴里的都是泥沙。田林和二个子没怎么注意,倒是田野牙缝里卡住了一颗小石子。
炒青菜变成了青菜汤,这事田林也没有怪罪,他正全身心的扑在二个子的事件上,没有闲心去管水有没有放多的问题。
田野难得吃了一顿饱饭。她放下碗筷,准备回床上睡觉,田林却交代了一句:“给我们盛一碗饭来。你等下睡觉,等饭吃完了,把桌子擦擦,碗洗洗。这么大伢子了,要会做些事情了!”
田野无奈之下,只好给爸爸和二个子装了饭,自己拿小板凳坐一边,等他们吃晚饭好收拾桌子。
田林和二个子又聊起了‘被查’的事情。
田林问:“这事是怎么被查到的?”
二个子说:“估计哪个见我眼红了,打的电话报警。妈的,好不容易的财路,就有人不想你走!”
二个子也问到:“你现在呢?小猪不卖了,就每天打猎啊?这又能赚几个钱啊!”
田林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他用力的眨眨眼睛,随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现在不给打猎了,只能偷偷打,身上欠了一屁股债,日子不好过啊!”
一场并不怎么精致的对话,满含对生活的苦水,田野坐在角落里,静静听着这两人的说话。可惜她年纪尚小,纵使再深的煎熬,也体会不到。
话语中的无奈让田野打起了瞌睡,她将小板凳移了个方位,自己背对着灯光,让眼睛处于阴影内。田野小手支撑着脑袋,闭上眼睛,准备睡一觉。
这顿饭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吃完的,田野只知道,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田野在大床上醒过来的,醒来时,灶台正冒着热气。田林正把昨晚吃剩的菜汤倒进吃剩的饭里,他把二者搅和搅和,作为一整天的主食。
田林看到田野醒了,便朝她喊道:“把铁盆里头的碗筷洗了,昨晚看你睡着了,没有叫你。现在把它洗了!”
田野闻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揉着睡眼,把铁盆抱到水井边。
二个子正在井边打水洗脸,他见小丫头抱着个盆摇摇晃晃的走过去,即刻又提了一桶井水上来。
太阳正从东方升起,它像一颗腌制过的咸鸭蛋,只盼着稍稍一戳,便流出油光来。
四周的田地里升腾起一层薄薄的雾霭,远看好似青纱帐,将不远处的小山坡显现出朦胧美。
田野望了一会儿原野,水冲进铁盆里的声音又把她的目光拉了回来。
小姑娘没有洗过碗,她只看妈妈洗过,想要依葫芦画瓢,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下手。
二个子没说话,只是朝雾蒙蒙处走了几步,再回来时,手里抓了一把构树叶子。
这种树叶子十分粗糙,毛翠华经常拿它刷锅洗碗。
“看着啊,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树叶子,碗里头搓搓,碗外头搓搓。看起来洗干净了,再用水净一遍!”
二个子蹲下身,给田野示范了一遍‘碗是如何洗好的’,他演示一遍后,便站到一旁,看这个小丫头如何动作。
田野走到铁盆边,顺手拿起了一只碗,水面上浮着构树叶,那种表皮粗糙、株茎分明、有乳白色浆汁的叶子。
她把碗按在水里,又将构树叶全部笼进碗里,开始使出全身的力气搓。田野觉得,她给自己搓澡都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
说起洗澡,田野觉得自己后背痒痒起来,她有好几天没洗澡了!
小姑娘学的很快,不多久,几只碗都被‘捞上了岸’,田野身上满是水渍,倒也完成了她想洗澡的梦想。
毛翠华不在的日子,意味着田野要承包掉妈妈平时干的活。烧饭、洗碗、擦桌子,这是最基本的活计。
除此之外,田野还得自己梳头发,自己打水洗脸,自己换洗衣物。
田野头发长,又没有好好打理,每天早上起来,头发都结成了饼子。小姑娘自己用梳子梳,总会扯下一团又一团的发丝,疼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候,她尤为想念妈妈,至少毛翠华给她梳头时,田野不会疼的淌眼泪。
日子就这么过了几天,田野每天的任务量多出许多,她没有了游戏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小卫那里看电视,她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了煮饭、盛饭、洗碗、擦桌子上。
田野觉得疲惫,她由衷的想念妈妈了!
第一场秋雨终于来了,风在屋外低沉沉的刮着,偶尔的闷雷在远方作响,那声音比春节里别人家放天地十三响时不小心放出的哑弹还要不如。
田野挤在床的最里侧,田林跟她睡在一头,二个子睡在另一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
小姑娘睡不着,她又不怎么敢翻身,怕吵醒身边两个熟睡的大人。
闷雷一声一声的响着,屋外的风裹挟着一股股大力,开始对大地上任何凸出的物体进行扫荡。
田野面对着墙壁,她能感受到屋顶的灰尘一波一波的漏下来。那样的感受,好似在看着筛子筛面,那一团团似面粉的泥灰从屋顶的漏洞中洒下来,正好落到床上方的帐子上。
上方的蚊帐黑漆漆的,不仅有油脂、灰尘、泥沙,还有蜘蛛网、死去的虫子、腐朽的小碎木...这顶帐子,自从田野出生就没换过。
风越发的肆掠,屋内的两个男人睡得越发的熟。田野贴着墙壁,感受到了一丝凉意,接着,凉意越来越大。
‘啪啪啪’,屋外敲起了雨点声。那样的声调宛如晒干的豌豆砸在墙壁上,点点滴滴,传导出零碎的清脆感。
雨点声时而急时而慢,风声有着‘呜呜’的惨嚎,窗外树影幢幢,那扇塞着纸盒、破布、方便袋的破损的老窗户,也被风吹开了一个角。
屋外的声音陡然间增大,发了狂的雨点顺着破窗户打进屋里,将灶台上的锅盖浸湿的亮晶晶。
田野能够感受到冷气悬停在自己的后背处,她的脑门起了一层冷汗,而房顶上方有更多的、含有潮气的泥尘打了下来。
雨声越来越大,几乎盖过了急躁的风声。闷雷已经不响了,只有偶尔闪现的雷光乍现人间的惨白。
雨水顺着屋顶流淌,屋内响起了滴滴答答的漏雨声。
田野记得,每逢下雨的日子,妈妈总会在漏雨处放一只盆接雨,以防止黄土轧成的地面潮湿泥泞。
而现在,毛翠华不在!
田野过了十分难熬的一夜,她在满是湿气的泥屋内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第二日醒过来时,她已头重脚轻、鼻涕不断,俨然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