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辆车,一个人,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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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六点,楼下。一辆车,一个人,一根烟。
我们家是妈妈单位的家属院,他这样出现,我觉得我离死不远了。虽然妈妈此时不在家。
看着我瘸着的脚皱眉“去医院看看?”“不用,没事,谢谢。”
“你没告诉你父母么?不带你去医院?”“他们都不在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自行车帮我拉着吧,我今天去修。”“你怎么修?”没再多说,其实我已经不排斥他了,从心里不排斥,却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可能我就是这么别扭的人。
在离姑姑饭店一点距离的地方我让他放我下来,将自行车放姑姑饭店门口,进去和姑姑说了一声,往学校走去。他竟然追了过来,“上车,我送你到校门口。”“不用了,我自己走去就好。”他开出一段距离停好车,等着我。走到他身边,“放学我来接你”“不用了,中午我去姑姑的饭店,下午自行车修好了我自己回去”“你的脚”“不碍事”“为什么排斥我?”“啊?”“你为什么排斥我,既然打电话给我,为什么又排斥我。”我低头不语。
继续走,他使劲拽住我“回答我的问题”“对你一无所知,第一次见面你就不怀好意,我为什么不排斥你。我很感谢你送我的书,也感谢你昨天的出现,可不能就因为这样让我把我送给你吧。”他一脸懵B,是我思维跳的太快,还是他始终没认为他有错。气鼓鼓的继续瘸着腿走,这次追上来,又是使劲拽住我,力道有点大,右脚还不太敢使劲,一个趔趄,刚好摔进他怀里,他倒毫不客气的搂着我。我使劲推,他就使劲搂“别怕,我不是坏人,不是你想的那样,第一次见你不知道你那么小。我会等你长大,一直在你身边。”what?这貌似前言不搭后语呀,什么意思。
第一次被搂紧的感觉,他比我高很多,我还不到他的肩,就这样头靠在他胸前,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感觉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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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话我还没完全明白,他松开了我。“去上学吧,等你好些了再说。”现在是换我懵逼了。这都哪儿和哪儿啊?原谅我这令人着急的智商,听不懂他刚刚说的话,什么叫会一直在我身边?几个意思?一个网友而已啊!等好些了再说,还说啥!
直到校门口,我都没敢抬头看他,什么也没说进入校园开始上课。这几天就要期中考试了,进高中第一次考试,我想考的好一点,早自习虽是在懵B状态中度过,但第一节课开始我还是转换过来了。
下午放学,真的来了,这次好,终于不再是衬衫西裤,一身休闲装,好年轻的样子,带着金边眼镜,感觉又斯文儒雅。我看见走过他身边的女生都忍不住的在看他。我却脸红的不敢走过去。脚还瘸着,终是要走过去的。“你来啦哥”呵呵笑的和SB似的。“嗯,走吧”
跟在他身后,走到一辆自行车前,“我带你回家”。
What?越野车换自行车了?
“啊?用这个?”其实我不瘦,离家又远这个不好吧。
“开车太扎眼,换个接地气的,走吧,带的动。”
“哦,我那个,有点沉哈!”
一路无话,我想大概不是不想说,而是所有力气都用来骑车了,说不了话。
在离家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我让他放我下来。我怕让母亲大人的同事看见,我解释不明白啊,不想死。“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谢谢你。”
“明天早上六点我还来接你,就在这等。别怕,我不是坏人,真要想把你怎样,不会等到现在。不是叫我哥么,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哥。”这是天上掉下个“林哥哥?”看着我一脸疑问又说“抽空把你想问的一起都问了,我会告诉你的。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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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佩服那时候的自己,遇到这理解不了的事儿,还有这帅哥,我竟然还学的进去习,睡的也很安然。
第二天,如约。自行车带着我到学校,路上我问了“你告诉我的名字是真名么?你多大了。”他没说话。到校门口,我下车才告诉我“是真名,今年27了。”27?怪不得不上学。这也坚定了我昨天的想法,骑车带着我不说话确实是因为我太重,所有力气都用来骑车了,不能说话。
“哦我去上学了。”
“下午放学我来接你。”
中午在姑姑饭店吃了饭,脚好多了,瘸的不厉害,自行车还是没有修好。
下午放学,接到我,送我回家。北方的冬天天黑的早,高中的学生下学又晚,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他执意送我到楼下,这就发生了事故。说巧不巧遇见了我妈。我都怀疑不是巧遇,是我妈故意在楼下等着。看见一起走进小区门,我想她老人家已经炸了。刚走到楼下,还想和他说回去路上小心,嘴还没张开,母亲大人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一把将我甩开,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巴掌,清脆响亮。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冲我妈吼了句“你别打他!”
“你心疼了?”犀利的眼神瞪着我,这眼神能杀死天下苍生。我大气不敢喘。他却没开口,安静地看着我妈,等着我妈下一套组合拳。我妈个子不矮又比较壮,我突然觉得她俩对打,我妈能赢。还是我出戏了,没有对打,没有组合拳,我妈说了他两句让他走了。
我就没活路了,上楼,进家门。又是一巴掌,眼镜扇飞了,我觉得眼睛是不是也跟着出去了,杂还眼前一黑,扑通就跪下了。眼泪哗哗的开始流。母亲大人问着关于这男人的各种问题。她是认准我谈恋爱了,我百口莫辩。
还记得那是周五的晚上,我从放学回家一直跪到晚上十二点,实在跪不住了。母亲大人却没问过我为什么是被他带回来的,也没有问我的自行车哪去了。高一那年出车祸,我家人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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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哭了一晚上,母亲对我身体不适的冷漠,让我想了很多,应该是当时钻了牛角尖,就是认为,妈妈不爱我,她只喜欢姐姐,从小就不喜欢我,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
就这样,第二天肿着眼睛,眼镜已经牺牲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时间、钱和勇气买了一百片安定。那个时候药品管理也没有像现在这么严格,安眠药随处可买。
周六晚上偷偷喝了一小板,大概十几粒(先试试药效呵呵),开始昏睡,周日早上依然在昏睡,母亲大人又生气了,嫌弃我不起床学习,我起不来,我不想起来看见她。心里始终在抱怨,为什么我没有温柔的妈妈,没有温暖的家,为什么我还有个姐姐。我想离开家,我要离开家,我要离开妈妈,终有一天我会走的远远的。
人在钻牛角尖的时候,情绪不稳定,思考问题也是极度片面的。
我只想起小时候,我弄坏了姐姐的钢笔,母亲不在家,姐姐打我。用的是大概直径0.5厘米的铁条,那时候我打不过她,后背上重重的被打了好几下,却无力反抗。直到她出完气,解了气,不打我了,我才缓过神来。
小学五年级之后,姐姐便不再打我了,因为我比她高比她壮,她打不过我。而我却从未因为她打我而怀恨在心,或者因为某件事情开始无休止的报复。后来长大了我们还打过一次架,那一次比较严重。直到现在,我也不承认那一次我是被“打败”的。是因为姐姐巧舌如簧,她说我是多余的。当然也是因为奶奶想要个孙子,我妈怀孕时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孙子,生出来发现是孙女,奶奶扭头就走了,连看都没看一眼。还给我起了名字叫“二多余”。
姐姐还说家里没有人喜欢我,有她一个就足够了。心里最后的防线崩塌,我也扭头就走了。架是在大伯家打的,当时奶奶也在现场,据说后来母亲和奶奶闹了一场,因为我“失踪”了。找到我并带我回家的是我堂哥,骑着摩托车,一头飘逸的长发,不是用了拉芳就是用了飘柔。找到我第一句是“被打败了就跑?没出息。上来,回家。”我站着没动,这个时候我不是怕我姐,我是怕回去我妈揍死我。“还不回去了?”我这个哥相当暴力,我直接被扛起扔在摩托车上。在他的世界,可能没有什么不是武力解决不了的。
战战兢兢回到家,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母亲,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母亲第一次没打我,就是说了几句我和姐姐,我看见母亲哭了。或许她是害怕我不见了的,她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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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浑浑噩噩睡了一天,期间母亲非逼着去学习,学习也是坐在桌前打瞌睡,胃里也是极为不舒服。妈妈给姑姑打了电话,自行车修好了。周一我清醒了些,自己去上学,妈妈还给了我严正警告。
出车祸的十字路口,一辆车逼停了我。抬眼看去,“哥,你怎么在这?”二话没说扶我上车,将我自行车装进后备箱。“你的脚好了没?你母亲打你了?”只这一句眼泪倾泻而下。母亲大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问,只是一顿“教育”。而这个“图谋不轨”的陌生人他始终惦记的却是我是否受伤。
突如起来的眼泪,让他不知所措。我用袖子擦着眼泪,哭了好一会儿不见好,他慢慢地将我环入怀中。这是第二次吧。可这一个动作我却哭的更大声了,哭的像个孩子。他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我的背,低声说“不哭了,不哭了。”我感觉在他怀里又哭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平息下来,当我抬起头时,发现眼泪、鼻涕可能还有口水全抹在他胸前。他捧着我的脸,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擦干我的眼泪,慢慢说“不哭了,一会儿还得上学,我送你去。”
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他用右手握着我的左手,很温暖。我的手冬天是冰凉的,自己不能温暖自己的那种。多年后我还发现最不能温暖的不是手也不是脚,是心凉了。
下车前,我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他一怔“衣服没事,回去换件就行。”“我母亲那天打你,我替她说对不起。”“作为母亲她是一时接受不了,毕竟你还小,我理解,不怪她。不用想多了,好好去上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