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七十六章
钱程的心一抽一抽地痛,低声问道:「就算你哥哥是我设计害的,可你为何问都不问我一声,就对我痛下杀手?难道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对你这样,都不能抵过这仇恨吗?」
「你还有脸说!」韩欢怪笑了起来,「难道你不是为了养着我,有朝一日可以利用我吗?我还傻傻地那么天真,以为你真的要让我自力更生,真的要让我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钱程茫然看着他,良久,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韩欢面前,低声说:「如果我说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你信不信?」
韩欢抬起头来,那张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庞上布满了怀疑和憎恨,让钱程伤心无比。
「店铺我已经买了下来,就在离钱府不远的地方,地契也写的你的名字,原本想着你离家近点也好有个照应,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你赶明儿卖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她喃喃地道。
韩欢的眼睛瞪大了,嘴唇颤抖了两下,说不出话来。
钱程轻叹了一声,往外走去,眼看着就到了门口。
「大人……」韩欢的声音在身后喑哑地响了起来。
钱程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她低声说:「韩欢,如果我告诉你,害你的那个钱程真的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新的钱程,你还会这么恨我吗?」
韩欢的眼里满是迷惘和不解,钱程苦笑了一声,推门离开了这件屋子。
屋外夜色迷人,一轮皎洁的银月挂在黑漆漆的夜幕中,钱程摸了摸胸口,刚才被匕首击中的地方隐隐作痛,一股滞浊之气凝在胸腔无法纾解,忽然,她飞快地探手入怀,从里面掏出来那块貔貅玉佩,放在手上一看,顿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见那玉佩中间被那匕首扎了个洞,一条深深的裂缝在洞的两边,只怕轻轻一碰便要裂成两半。
「居然是你救了我,」钱程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那玉佩上的玉屑,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二婶不会因为这个玉佩坏了就拒绝她去取那些宝藏吧?
一阵夜风吹过,树影簌簌作响,钱程胡乱把那玉佩重新塞入了怀中,心一横,终于下定了决心:走,明天就走!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这些人也终究不是她的家人,他们只是和以前的钱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何必自作多情?以前的钱程究竟做过些什么龌龊的事情,她半点都不知道,说不定身旁的那些好友哪天就像韩欢一样爆发了!更说不定,景恒之哪天就把她的头砍了!
翌日,钱程青白着一张脸上了早朝,迎面便碰上了荆田玉,见到她的模样,皱着眉头说:「阿程,你昨夜没睡好吗?熬夜伤身体,回头我叫人帮你熬些补品过来。」
钱程心中有愧,摇头说:「多谢田玉,我只是听人捎信来说老家来了人,心里高兴,便一个晚上没睡着。」
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在钱程的手臂上,钱程痛得浑身一哆嗦:昨夜手臂上被韩欢划开了一道口子,她不想声张,只是自己拿白布包扎了一下。要是让人知道韩欢伤了自己的主子,只怕他没法在钱府、在京城立足,她也即将离开,没人再会帮韩欢了。
「阿程,你昨日是不是纵欲过度了,怎么连嘴唇都是白的。」景恺之从她身后蹿了出来,笑嘻嘻地说。
「是啊,昨夜奋战了很久,正想今日来和恺之讨教讨教呢。」钱程忍痛摆出一副嬉皮笑脸地说着,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荆田玉,果不其然,荆田玉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不一会儿,景恒之出来了,坐在龙椅上,朝着满朝文武面无表情地一一扫了过去,最后落在了钱程身上,满朝文武顿时肃然噤声。
「今日朕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咯得慌,诸位爱卿,有事速速启奏,无事退朝。」景恒之淡淡地说。
景恒之自即位以来,问政勤
勉,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满朝文武都有些愕然,面面相觑,便是有事,一时也不敢上去触景恒之的霉头。
金殿上静悄悄的,钱程四下看看,暗自着急,原本她想趁着大臣们商讨国事之后,瞅个时机出列告假几日,说不准景恒之会不以为意,爽快地就同意了,景恒之来这一出,她这不是自讨没趣去嘛!
景恒之朝小安子努了努嘴,小安子会意,上前一步,正要宣布退朝,钱程一看不妙,她可不想自己出了京城之后,第二日就被人发觉追查,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景恒之没有应话,只是冷冷地瞧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脑袋瞧出个洞来。「钱爱卿,你抬起头来,看着朕。」
钱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昨天还和景恒之把酒言欢,怎么今天景恒之就好像被欠了几百两银子似的?她抬起头来,迎向景恒之的目光,摆出一个自认为十分谄媚的笑容,刚想说话,景恒之缓缓地冲着她笑了。
「钱爱卿,你想好了再说话,朕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阴森。
钱程一哆嗦,不过旋即她一眼就瞥见了景恒之手上那只自己送的扳指,顿时神气起来,躬身说:「陛下,臣有亲友自老家来,在三连县城,臣多年未见,甚是思念,恳请恩准告假两日。」
金殿上一阵静默,景恒之良久没有说话。
钱程不解地仰起头来,试探着问:「陛下?陛下这是恩准了吗?」
景恒之哈哈大笑了起来:「钱爱卿说笑了,你对朕忠心耿耿,数次立了大功,这点小事,朕怎么会不恩准呢?子余,田玉,你们说呢?」
裴子余和荆田玉分列在文武大臣的两列,闻言并没应答,只是低头不语。
钱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多谢陛下体恤。」她赔笑着说。
景恒之站了起来,拂袖而去。
小安子立刻说完「退朝」两个字一溜烟地跟着景恒之跑了,大臣们也呼啦一声散了,就连那几个平日交好的也自顾自地走了,只留下钱程一个人站在金殿上,挠挠头,颇为没趣。
在吏部晃了一圈,把自己昨日写的一封信笺反复看了好几遍,盖上了火漆,钱程便早早地回到了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