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编造记忆
黄岐收手,转身看着穆洹告诉他:‘这丫头根本没睡着,也睡不着,你没看到她闭上眼睛睫毛还在抖?她如今大病初醒,可经不起这么折腾,还是先好好睡一觉。”
穆洹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一次安阳好像真的睡着了,面上一片平静安稳,他抬手为她擦掉嘴角的血迹,才跟着黄岐出了门。
一个多月的收整也算略有成效,房子总算看起来像是人住的了,将房门关上,三人一起去了屋外商议。
穆洹先说:“她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记忆好像只留在了她四岁那一年,因为她醒来就要见自己的父兄,我只能告诉她,他们已经死了。”
黄岐闻言深深叹了口气:‘这丫头可怜啊,至亲离世之痛还得感受一遍。”
穆洹也轻轻叹气:“可是我还没敢告诉她,靖国公府也已经覆灭的事。”
黄岐点头,又叹气:“可是这也瞒不住啊。”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告诉她全部事实,既然上天给了她,也是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尽量把那些不好的记忆都从她脑海中抹去。”穆洹好像在征求黄岐和温成的意见,又好像是在试图说服自己,他趁着安阳失去记忆,打算用自己的讲述代替她的记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究竟对不对。
黄岐沉默,温成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表态。
“我同意。”就在穆洹以为大家都不会支持自己的决定时,买了东西回来的郑武正好听到他说的话,大步走过来告诉他:‘我同意有些事暂时瞒着姑娘。”他又转头看向黄岐:“姑娘经历过的事情便是在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如今既然上天给机会让她忘记了,就永远都别记起来了吧。何况,姑娘大病初醒,若是听闻这些事,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黄大夫,还请您一起配合,瞒过姑娘。”
黄岐听他说完,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郑武说得有道理,可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那丫头他知道的,单纯却也聪明得很,这意味着她会轻易相信他们的说辞,但只要他们的说辞中出现了漏洞,她很快就会发现,到时候给她带来的伤害一定是双倍的。
只是如今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黄岐只能点头同意郑武和穆洹的打算,在安阳安睡的那个晚上,四人彻夜未睡,将要告诉安阳的故事推演了一遍又一遍,穆洹却始终觉得不放心,他很害怕自己的这些说辞根本骗不过安阳,更怕被她拆穿后,她彻底丧失对自己的信任,外面天已经亮了,可是最初提议瞒过她的人此刻却忽然犹豫起来。
黄岐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只要做出的决定自己别后悔。”他这是提醒穆洹,只要他愿意,他还是有对安阳说真话的机会,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故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只能按照他们之前推演好的顺序发展下去。
穆洹点头,慢慢起身,跟着黄岐先行一步到了安阳房中,大概是因为那根银针的缘故,安阳还没有醒,黄岐上前,找到那根银针,从她头上拔出来后,很快安阳就醒了。
她觉得自己又一次睡了很久很久,睡梦中极其安稳,好像什么也不用想,等她醒过来,看到穆洹,才想起来,原来自己的父兄已经死了。
不过听穆洹说,他们在自己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原来的自己肯定早就习惯了没有父兄的日子,自己的悲伤无法克制,却也不必让身边这些人再为自己担心了,看着满眼担心和紧张的穆洹,安阳轻轻笑了笑:”穆洹。”她轻声叫他,虽然还不知道他与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他是自己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本能地愿意去相信的人。
穆洹看到她笑了,连忙走过来坐在她床边,伸手帮她整理了被子和头发问她:‘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安阳笑着摇头:“没有,我很好。”她看向穆洹身后的黄岐轻声招呼:‘黄大夫,多谢你救我。”昨日穆洹说过,她受了很重的伤,是眼前这位神医救了她,可是她昨天沉浸在骤然听闻父兄去世的悲痛中,忘记了道谢。
黄岐闻言有些鼻酸,轻轻摆手:“不必道谢。”他不敢提起定远侯,怕又让她伤心难过,可是自己心中却忍不住悲伤。
安阳觉得他有些奇怪,他是神医,救了自己,自己理当感谢,可是她总觉得这位神医与自己的关系应该也不一般。
她看了看穆洹,想了想还是决定等没有人的时候私下问问他,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穆洹当作了可以依靠的人。
穆洹将她从床上扶着做起来问:“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等你用过早饭,我给你介绍另外两个人。”
安阳的惊讶不加掩饰:‘还有人?”
穆洹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惊讶有些宠溺地笑了笑:“是啊。”
“都是之前与我很熟的人吗?”安阳有些懊恼,四岁之后的记忆她真的一点也没有了,可是看穆洹的神情,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可是她却完全忘了,这样想来,有些对不住他们。
穆洹想了想问她:“你想现在见他们吗?”
安阳刚想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还是等梳洗之后吧,这样见人成何体统?”
穆洹被她逗笑了:“那你不是已经见过我了吗?还不止一次。”
安阳瞬间反应过来,原来在她心中,穆洹跟别人是很不同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为自己辩解:“我醒来的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自然来不及梳洗打扮了,既然都已经见过了,之后也不必特地准备了。”
穆洹被她的歪理逗笑了,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笑道:“好了好了,说不过你,我去帮你打水。”
安阳点头,一抬头正撞上黄岐的眼神,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同情和犹疑,安阳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感觉他好像要跟自己说什么,可是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安阳也只能对着他轻轻点头,看着他跟着穆洹一起离开了房间。
穆洹打了水进来,亲自洗了帕子想要给安阳擦脸的时候,她连忙伸手接了过来,一边轻轻地擦着脸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还没有问过,我们,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她其实心中有了猜测,毕竟穆洹的有些动作如此自然,而她除了刚开始由于陌生感而本能地想要躲开之外也未曾有过反抗的意思,除了夫妇还能使什么关系呢?
她虽然自己心中早已认定了,但又怕自己万一搞错了,岂不是出了大乱子,所以便当面问一问穆洹。
穆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认真地说到:“我是你的未婚夫婿,如果不是因为你受了重伤,此刻我们已经成亲了。”
安阳对此一点也不惊讶,毕竟他对自己的态度和举动早就已经表明了两人的关系,只是在他这样至诚的目光注视下,安阳有些不好意思,她红了脸,干脆用手中的帕子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问:“可是如今我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你会不会有一点不高兴?”
穆洹看着她,那双眼睛因为忘却了所有往事而重新变得澄净透明,许久,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看着她说到:‘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将安阳抱进怀中时,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安阳全部感受得到,她伸手抱住了穆洹,问他:“我为什么会受伤?”
看得出来他很爱自己,这一点骗不了自己,可是她心中总有疑惑,她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她是定远侯的女儿,即便定远侯不在了,她还有靖国公府,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流落在这里?虽然她很相信穆洹,可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夫,这些她全都不知道,等待着穆洹来为她解答所有的疑惑。
“因为如今天下大乱,有人想借你安阳郡主的身份起兵造反,各方争夺中,重伤了你。”这是穆洹昨日与郑武和温成他们商量好想出的最好的说辞,这样最不容易露馅,因为外面确实打乱,之后也难保不会真的有人还想着她这个身份找上门来。
安阳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她很自然地问到:“那我外祖一家呢?”在安阳心中,外祖是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天下大乱之际,一定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分量,若是知道自己为人所伤,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穆洹心中叹了口气,一边在心中暗暗感叹,安阳实在太过聪敏,还好昨日将这些都想了一遍,不然今日突然被问到,一定又是慌张中难免出错。
“你外祖一家在乱世中,已经被一个昏庸的皇帝灭了满门。”
这个消息对已经失去记忆的安阳来说实在太过突然,她半天没有反应,因为她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穆洹怕她又像上次一样吐血,连忙看着她安慰:‘你别着急,别太难过,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外祖母很疼你,一定不希望你再为他们难过一次。”
安阳看着他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杀我外祖一家?”
穆洹低头垂下目光,他有些心虚,事实的真相是,杀死她外祖一家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既然决定了隐瞒,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他不敢看安阳的眼睛说着:“靖国公府势力庞大,皇上担心他的存在会威胁到皇上的权力,所以,所以。”他欲言又止,安阳却轻易相信了他的话,只是心中一痛,她觉得自己胸口好像有无数根针扎在里面一样得痛,痛的她说不出话来,也几乎无法呼吸,只能连忙抬手紧紧捂住胸口,好像这样就能暂时缓解疼痛一样。
穆洹心疼得抱住她安慰:“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着急告诉你的。”虽然这些他们昨夜早就已经商议好了,但是他不应该这么快就告诉她的,毕竟黄岐提醒过他,如今她情况并不稳定,这样接二连三得受刺激,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她刚醒来,自己已经刺激过她两次了,穆洹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就说到这件事了呢?
安阳慢慢得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觉得能说出一句话了,她看着穆洹问:‘杀我外祖一家的人还活着吗?”
那一瞬间,穆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恨意,那曾经是她看向父王的眼神,在这样冰冷,充满杀意的目光注视下,穆洹一个激灵,连忙反应过来,告诉她:“都已经死了。”
安阳这才轻轻笑了笑:‘罪有应得。”
穆洹点头:“是,他们是罪有应得,他们已经死了,你也不要为难自己了,好不好?”
安阳默默点头,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擦了脸,在他的帮助下穿了衣服,大概是因为轻易相信了穆洹所说的两人马上就要成亲的事,在他帮自己穿衣服的时候,安阳虽然有些别扭,但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毕竟如今她确实行动不便,不小心便可能拉扯到伤口。
终于整理好仪容,安阳虽然没有再问什么,但是明显情绪低落。
“所以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是吗?”在穆洹开门之前,她抬头看着他问。
穆洹放在门上的手顿住了,他回身拉住她的手告诉她:“你还有我,无论何时,我一定会在你身边。”
安阳看着他,可是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她能相信他的话吗?
“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的好如此直接明显,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他未来的妻子吗?这门亲事又是谁定下的?
穆洹看她问的如此认真,忍不住笑了:“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可是”这个理由无可辩驳,却并不能说服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