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诡计--相伴
次日一早,四大仙门之人便一同出了崂山,聚在山门前,简短话别。
水墨趁着水衍与众掌门辞别之际,偷跑到月无殇身侧,悄声说道:“月无殇!跟我回祁山,如何?”
月无殇斜视一眼水墨,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见他一身仙门弟子装扮,竟邀自己入仙门,不由得对他的话感到诧异、可笑而已,月无殇只看了他一眼便又收回目光淡漠道:“不去。”
水墨笑道:“你修为这么好,游离于世便是浪费了。我们祁山最喜欢你这样的天才!”
月无殇淡淡道:“过奖。”
水墨又劝道:“鬼神之力虽强大,但终究不是征途,且伤人伤己。跟我回了祁山入了仙门,修习正统仙法,岂不更好?凭你的天资,定是前途无量!”
月无殇见他纠缠不休,便直言道:“我已心有所归,你不必再多言。”说着,转眼看向了沈云裳,见沈云裳察觉到自己的注视,却只是微微侧了一下脸,并没有看过来。
水墨也顺着月无殇的目光看过去,见视线所及是蓬山众人,问道:“蓬山?为何是蓬山?我祁山可比蓬山好玩一百倍。”
月无殇不再理会他。
水墨还想说什么,那边水衍已经话别完,准备启程,遂喊了一声水墨。水墨闻言,不敢多做耽搁,临走之际最后对月无殇说道:“我得回去了,你不必急着答复我。待你回去仔细想想,想通了便来祁山找我。”说完,连忙转身跑走了。
月无殇看了一眼水墨跑开的方向,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转过身,就看到白詹海正出神的凝望着自己。月无殇认出他便是昨日出手相助的人时,对着白詹海微微躬身致谢。白詹海回之颔首一笑,而后便带着云山弟子起程回山。
虞山、祁山、云山之人相继离去,山门前只剩下蓬山众人与鬼百枯师徒二人。
月无殇走到沈云裳面前,低声说道:“云裳。”
沈云裳以为他也是来辞行的,轻快道:“你要回葬魂崖了吗?你身上的伤还未好,路上小心!”
月无殇低声道:“不是。”
“哦?不回葬魂崖?”沈云裳说完,思索一下,打趣道:“难道你要跟水墨去祁山不成?呵,他倒是盼着你去呢。”
月无殇道:“是去祁山。”
沈云裳闻言一愣。
月无殇提醒道:“阿珍所托之事尚未了结。”
“阿珍?”沈云裳疑惑道:“凶手已死,她冤屈已洗,还有何事?”
月无殇道:“她想回家告别家人。”
“她告别家人,还要你送她?”沈云裳说着,转念一想,阿珍,一只魂魄而已,此去祁山路途遥远,若是半路遇到小妖或者恶鬼,便是再无逃脱之法。
于是,沈云裳拿出通天玉牌递予月无殇,说道:“祁山远在极北之地,听说那里终年冰雪覆盖,最是寒冷。你衣衫单薄,又重伤初愈,这个玉牌便送给你,一路上你自己多保重。”
月无殇收起玉牌,却问道:“你既然担心我,何不与我同去?”
沈云裳连忙解释道:“谁担心你了!只不过你这性命多少也算是我救的,我只是不想白白救你一回罢了。”
月无殇道:“那便随我一同去。”
修羽走过来说道:“她是我蓬山弟子,为何要与你同去!”
月无殇冷冷扫了修羽一眼,不理。继续对沈云裳说道:“祁山遥远,我重伤初愈,实难独行。”
“怎会是独行?前辈不是......”沈云裳刚提到鬼百枯,便被其一口拒绝了。
鬼百枯连连摇头拒绝道:“不行不行。我此次出山,全是因惦念师父他老人家的百岁寿诞,我可是要赶去蓬山给师父贺寿的!”
玄青子闻言,虽知他是胡乱说的,却也是心中一喜,笑声附和着问道:“师弟此言当真?”
“当然。一别二十载,我是日夜思念师父、师兄啊。”鬼百枯说着便轻身走到玄青子身侧,神色悲痛。
玄青子道:“如此甚好。师父寿诞,蓬山之上必定繁忙,需要人手。师弟便随我一同返山吧。”
鬼百枯闻言,看看沈云裳,又故作为难道:“哎,可是无殇的伤,我又放心不下,这可如何是好?”
玄青子当即会意,无奈一笑,而后对沈云裳说道:“云裳,你便护送无殇去一趟祁山,月内赶回便可。”
沈云裳闻言忙推辞道:“师父,师尊寿诞在即,山门既然琐事繁忙,云裳理应回山帮忙才对。”
“无妨,蓬山还有其余弟子在,你且去吧。”玄青子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鬼百枯闻言,笑道:“是啊云裳丫头,放心去吧。我无殇徒儿可还伤着呢,你定要代替我照顾好无殇啊。”说完,便随着玄青子走了。
沈云裳站在原地欲哭无泪。
自从迷城重逢以来,月无殇屡次表白示爱,言辞露骨举止大胆,近似妄为,以至于二人见面独处时颇为尴尬,自己更是想躲着他都来不及。如今好不容易斩鬼祭结束,想着可以回山,从此便可以避开他了,却不想又出了这么个意外。
一想到这漫长的路途上,自己都要与他单独相处还要照顾他,沈云裳便觉着浑身拘谨不自在。
沈云裳正暗自叫苦,修羽忽然一脸的阴阳怪气道:“不知我们的沈大天才可认得清上祁山的路?别弄错了方向,你自己走丢了不要紧,要是误了师尊寿诞......”说着,抬眼看了月无殇一眼,说道:“玄静师叔的折骨鞭可不是摆着好看的。”
沈云裳闻言,眉头微皱,刚欲说什么,便听到月无殇开口道:“云裳的事无需公子费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云裳受到丝毫伤害。”
修羽不屑道:“你自身伤残一个,还有胆量担保别人的安危?”
月无殇冷道:“云裳的安危,我自当以死相护。”
沈云裳闻言,愈发的不自在了。如今才体会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半点也不假。
如今的月无殇已全然不是当年的月无殇了。
当年的月无殇,沈云裳是千方百计的想逗着他说话;而如今的月无殇,沈云裳是千方百计的想让他闭嘴。生怕他下一句又说出什么肉麻难为情的话来。
于是沈云裳赶忙打断二人,对月无殇说道:“时间紧迫,我们走吧!”
看着二人离去,修羽依旧站在那里,高傲不屑的气势此刻全无,取而代之是一脸的无奈不情愿。
修齐见势,走过来打趣道:“方才那般盛气凌人,现在这是怎么了?”
修羽一贯的满不在乎说道:“没怎么。”
修齐看得出修羽的心思,也了解他的性格,闻言便笑道:“若是关心,便好好说。你方才的那番话,任谁听了,也会觉得是在挖苦人。”
修羽冷哼一声说道:“我关心她?笑话。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高傲蛮横又不可爱的女子。”
修齐看着他问道:“正是如此,她在你眼里才更加特别吧?”
修羽将脸转向一旁,嘴硬道:“是特别的碍眼,让人讨厌。”
修齐不与他争辩,说道:“我看你还真应该向那位月公子学习学习,该怎样同云裳师妹相处。”
修羽闻言极其不屑一顾道:“学他做什么!他是他,我是我。”
修齐直言道:“月公子对旁人冷漠凌厉,可是对云裳师妹,却是温声细语细心体贴,可谓是呵护备至百依百顺。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其貌不扬,也不会被女人排斥。”修齐说着,走过去拍了拍修羽肩头,接着说道:“何况月公子有那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时间久了,女人想不喜欢他,都难吧?”说完,浅淡一笑,而后转身离去。
修羽不语,御剑跟上。
幽州城。
月无殇道:“云裳,我们歇息一下。”
沈云裳道:“可我们才走了半个时辰啊。”
月无殇一手捂上胸口,眉心微皱,说道:“伤口痛。”
沈云裳见势,心下一软,应着:“莫不是赶路辛苦,伤口又裂开了吧?好吧,我们今日便在城中歇息一日,明日再继续赶路。”
月无殇应道:“好。”
两人来到城中的沈记客栈--临天居,掌柜德叔见到通天玉牌,惊喜万分,安排了两间上好房间,又备了一桌饭菜送至房中。
沈云裳并未用膳,拿着药去给月无殇换药。
月无殇坐在床边,脱下衣衫,身上刀口确实不少,但是这包扎的未免过于严实了些。从肩膀到腰身,月无殇彷佛被缠了一个棉袄在身上一般。
沈云裳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老鬼给月无殇包扎时的那一脸坏笑。
沈云裳俯身在他身前拆了半晌,拆到手臂发酸还未拆完。
沈云裳稍一懈怠,手臂抬的低了一些,便在月无殇的肩头擦了一下。他的身体有些冷,沈云裳却像被烫了一下,脸上泛红。
听到月无殇忽而轻笑一声,沈云裳抬眼看去,问道:“你笑什么!”
月无殇诡计得逞自然是开心。想到沈云裳接下来这一路上都要这样照看自己,心下更是开心不已。
月无殇开心之余,忽然起身,在沈云裳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云裳原本泛红的脸颊此刻更是红的发烫。
沈云裳站着了身子,气道:“转过身去!”
月无殇便依言,坐到床上背过身去。
沈云裳便继续拆那些绷带。待绷带拆尽,月无殇上半身裸露在沈云裳眼前。
沈云裳见他身上的刀痕虽不似前日那般触目惊心,但横七竖八的刻在这一身白皙的皮肤上,着实令人惋惜。好似几根杂草毁了一副好风景。
沈云裳看着那刀痕疑惑道:“昨晚我见你这伤口,明明是愈合了的,怎么今日还在呢?”
月无殇侧过脸说道:“夜色昏暗,定是你看错了。”
沈云裳心下疑惑道:昨日你就站在我眼前,怎么会看错呢?可是细一想想,也是觉着极不合常理。况且今日,这伤口就这么丑陋的摆在眼前,于是沈云裳含糊道:“或许吧。”
沈云裳轻轻的将刀痕上的旧药擦去,再涂上新的药粉,动作轻柔又小心,待换好药,包扎好,沈云裳惋惜道:“这伤疤怕是去不掉了。”
月无殇闻言哦了一声,低声问道:“很丑吧?”
沈云裳只当他是爱惜自己身体,担心他因此心生自卑,于是安慰他道:“不会。况且习武修习之人,身上有伤有疤,是再正常不过了。”
月无殇恩了一声,笑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沈云裳感觉他的话变了意味,便不再接话,转而说道:“已经包扎好了,我先走了,你今日好好歇息吧。一会儿我会让人送新的衣服过来。”
月无殇却转身拉住沈云裳的手,低声说道:“我想你陪我。”
沈云裳心下冷哼一声:果不其然,又来了!脸色一正,命令道:“松开。”
月无殇看着沈云裳,迟疑着,不说话也不松手。
沈云裳恐吓道:“想被打的伤口裂开吗?”
月无殇依旧问道:“当真不想陪我吗?”
沈云裳气道:“你明明听到我的话了。”
月无殇低声道:“云裳,我不喜欢你拒绝我。”
沈云裳硬气道:“我也不喜欢你违逆我!”
当两个人各持己见,交谈陷入僵直时,总有一人要先妥协的。
月无殇闻言便松开手,淡然一笑,说道:“那我晚些时候再去找你。”说完,便自顾自的躺下了。
沈云裳回到房中,颇有些慌乱,好多事情都想不通。
月无殇的伤、月无殇的话、月无殇的心,自己竟是一个也看不懂、看不透。恍惚间又想到了外公的那句话:云裳丫头,可看的清自己的心呢?
沈云裳喃喃自语道:“我自己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