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二十一章妄图爬床的下场】

周博雅确实已经下了衙门,但没回府,此时正在春风楼与郭昌明小酌。

小媳妇儿被毒害一事,他还记在心上呢!

春风楼二楼雅间里,周博雅执盏浅笑,郭昌明正红光满面地与他说着下午的事儿,说到要紧之处,手舞足蹈,恨不得周博雅能感同身受从而与他同仇敌忾。

周公子却只是嘴角微勾着,一副矜持地赞同他的模样。

得了周博雅的赞同,郭昌明犹如得了鼓励,顿时说得更起劲了。

周博雅笑听着,垂眸浅浅沾了杯沿,耳边听着郭昌明口沫横飞的话语,他不由得又想起苏太医那日的话,眼底结出了冰。这阿芙蓉,若非郭满当初误打误撞断得及时,长年累月下来,人根本活不过十六。

活不过十六意味着什麽?满满今年及笄!背後之人得多狠的心肠。

周公子扪心自问,自己并非一个仁厚之人,平素对外人温文尔雅,不过是自身教养所致,真当他心善,那还真是看高了他。

嘴角笑意渐渐加深,他拎起酒壶又替郭昌明满上一杯。

「博雅啊,你是不知道啊!」郭昌明这人好酒,一喝起来不喝到尽兴就不撒杯子,此时他已经微醺了,但见酒杯满上,还是捏起来仰头就乾,「霍老二那个老小子心眼儿太黑了,干这等龌龊事!这就是个掉进钱眼子里的穷酸鬼啊!我就瞧着那幅〈石兰图〉像赝品,可他还偏要与我狡辩说是真迹,是我看错了,今儿若非有你在,为父怕是就要被他给诓了!」

周博雅推辞道:「哪里,是岳父慧眼识宝,小婿没做什麽。」

「哎,说得哪里话!」郭昌明对他这个推辞很受用。他自诩学富五车,这半辈子就爱四处彰显自个儿的博学多才,「也是博雅提醒的好,霍二那老小子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绕着圈子,为父起先也是被他给绕糊涂了。」

周公子浅浅笑着没插话,却一副赞同的模样,郭昌明见状只觉得心里熨贴,一高兴,又连乾三杯。

喝着酒,郭昌明又连连叹息那幅〈石兰图〉不是真迹,委实遗憾。他摇了摇头,抓起一旁的酒壶又自斟自饮起来,好几杯酒下肚,他晃了晃酒壶,舌头有些大地扬声朝外间又唤了一声。

小二小跑着进来,听了话,殷勤地跑下去拿酒。

说来,礼部侍郎郭大人好书画好酒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这麽多年,一下了朝若不是流连画楼书阁,就是在酒肆与人把酒言欢,雷打不动,周博雅想找他不要太容易,只需往文人扎堆的地方转一圈,毫不费力地便能找着人。

今儿周公子特意挑了京城最大的书阁,果不其然一找就找了个正着。

碰见之时,他这岳父正为着买前朝裕丰大师的〈石兰图〉与霍家二爷争得面红耳赤。

霍二爷是工部尚书霍秀的胞弟,四十好几,无官无职,成日里在坊间混着,不着四六的做派不像个酒色纨裤,倒像是一个懂点儿书画脑子不清醒的文人。

周博雅坐在离两人远一点的屏风後头冷眼瞧着,郭昌明吵不到一会儿就被驳得哑口无言,而後好似信服了店家的话,捧着〈石兰图〉满脸的惊叹。

周博雅离得不远,虚虚瞥一眼便知那是赝品。他本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却见店家不知说了什麽,郭昌明顿时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要掏银票买下来。

说实话他不想管,但一想看在小媳妇儿的分上,便无奈地上去帮了一把。

避免花一大笔冤枉钱的郭昌明心中十分高兴,觉得自己这女婿挑得当真十分好——完全忘了这婚事是意外捡来的——非要邀周博雅来春风楼坐坐。

周博雅就是在找他,自然不会拒绝。

而後酒水一上桌,就成了这副局面。

「博雅啊,你真是个好的!」郭昌明对这女婿的满意无以言表,正想着要多夸几句,可抬眼一对上女婿那令人心颤的脸,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憋半天,还是那一句,「真是个好的,小六遇上你是有福了……」

周博雅谦逊地笑笑,连说岳父谬赞了。

「今儿多亏你。」郭昌明亲自替他斟满,「咱们爷俩再乾一杯。」

周博雅自然不会推脱,端起来便与他对饮,一杯酒下肚,周公子面不改色,鸦青的睫羽之下,眸色越发深沉黝黑,带着仙气的容颜逆着窗外霞光,平白生出几分鬼魅之感。

郭昌明已然两颊染上薄红,醉眼的,似乎醉了神志。

长指在案桌上轻轻敲了几下,周公子趁机套话,先是试探了几句,看看郭昌明对此事知不知情,若是也知情,那便别怪他下手太狠,波及他了。

郭昌明对周博雅这个女婿是一点儿戒心没有,问什麽答什麽。

周公子於是便问起了罂粟之事。

满满这事儿,他第一直觉是怀疑金氏和金家人,但转念一想,满满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姑娘,又非嫡子,郭家子女众多,金氏没必要处心积虑害她。二来郭家怎麽也算个大家族,便是内里规矩再乱,金氏在郭昌明的眼皮子底下害人,还一害就是几年,实在不合常理,他总觉得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

周博雅平素不太出手做什麽,但一旦出手,那必定是一点余地不留,若不想伤及无辜,自然得查个清楚。

郭昌明晕晕乎乎的,半天没想起来罂粟是什麽,伏在桌上好一会儿才突然坐起身,醉醺醺的道:「罂粟,阿芙蓉哦!你看看,你看看,为父都糊涂了,竟然记不得这罂粟是什麽。」他呵呵地笑,神情有些得意,「这种花源自西域,是也不是?听说盛开时绚烂多姿,十分夺目,我还没亲眼瞧过呢……嗝,该找个机会亲自瞧瞧……」

又问了几个问题,郭昌明竟是丁点儿不知情。

天色渐渐沉下来,有小二拿了火摺子进来,悄无声息地点上了烛火,周博雅眉头深锁,沉思片刻後,亲自将醉酒的郭昌明送回郭府。

到了郭家,他也没进门,把人交给门房。

郭昌明浑浑噩噩的,不知想到了谁,嘴里一直在念叨一个名字——「芳菲」,嘀嘀咕咕地说对不住她。

周博雅皱了皱眉,上了马车便命车夫打道回府。

周博雅一踏入西风园,就发觉今日院里格外安静。

屋里灯火通明,进了正屋就没看到小媳妇儿的人。

周博雅心下有些诧异,平常他从外面回来就有笑脸迎上来,今儿这是怎麽了?外间没看到人,双喜双叶也不在,安安静静的,他於是抬脚就去内室瞧瞧,方一掀珠帘,便瞧见郭满伏在软榻上,黑乎乎的後脑杓朝上,睡得十分香甜。

周博雅顿时失笑,抬腿走过去。脸朝下趴着,也不怕闭过气去!

周公子瞧着直摇头,怕她这一觉把自己给睡憋着了,连忙伸手将郭满的脸给扳了朝上。

郭满素来睡着了就弄不醒,怎麽摆弄她都没醒的意思。这身子骨生得实在太软了,软趴趴的,周博雅都怕稍稍用点儿劲就把她骨头给捏碎了,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摆正,他撒手之时,郭满不自觉地蹭蹭他的手。

周博雅心里倏地一跳,猝不及防忆起西南蜀地的一种黑白毛色的猫熊幼崽,那娇憨的小崽子也是这般,软趴趴的,不过小媳妇儿没猫熊那麽多毛就是了。

听郭满呼吸顺畅了,周公子从里间出来,外间管蓉嬷嬷就领着丫鬟进了门。

周博雅方才一进院子便有人立即递了消息给她,为着清欢清婉闹的那出,管蓉嬷嬷是一早便在候着了,此时见人从内间出来,她忙屈膝行了个礼。

周博雅抬抬手,压低了嗓子叫她莫要多礼。

管蓉嬷嬷顿时意会到屋里女主子怕是在歇息,於是也将嗓子压得很低,周博雅顺手脱了罩衫,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博雅身边,将罩衫接过去递给身後的小丫鬟,低声询问他是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得知周博雅已在外面用过,管蓉嬷嬷於是顺势帮女主子讨了个巧,「少奶奶今儿还未用过膳,一直在等公子回来呢。」

周博雅闻言眉头就蹙了起来,心下有些懊恼,是他疏忽了,倒是忘了小媳妇儿还在家等他,该早些派个人回来递话的。

周博雅於是瞥了一眼桌上布好的菜,道:「这些都撤了吧,太晚了,夜里不易克化,叫厨房送些鸡汤面来。」

晚膳摆了快半个时辰,从黄昏便摆了,如今这天儿热,虽没凉透,但放了半个时辰味道怕是也变了。管蓉嬷嬷低低地应了是,手下朝後摆了摆,丫鬟们立即将盘子都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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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假虎威小娘子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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