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了表示他因此生气完全是无理取闹,郭满於是也不哄他了,单方面展开冷战。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周公子忍不住老脸一红。
这麽大年纪了,还总跟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他乾咳了一声,突然回头道:「对了石岚,之前似乎听你提及,这片林子里开着一种花城独有的花?」
石岚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自家公子问了啥。
还是清风听明白主子何意,立即道:「是,就在水潭的阳面,香气十分宜人。花城之所以称之为花城,盖是因此花的秀美而来。」接着抬头小心地瞥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试探地问:「不如属下这就去采一捧?」
「不必,」周公子淡淡道,「本公子亲自去。」
石岚和清风两人看着信誓旦旦要亲自去采花的自家公子,心情是一言难尽的。若是在年前他听说他们家公子会采花哄人,定然是打死也不信。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石岚只能艰难地开口问主子要不要自己也跟着一块去,替他打个灯笼什麽的?
可周公子只是冷冷瞥他一眼,石岚立刻老实的低下头。「……那公子您夜里当心。」
不用人跟着,周博雅也懒得带灯笼,窗外的月光十分明亮,不至於连花都看不清,於是他换了身便於行动的衣裳,绷着脸离开营帐。
夜色渐渐浓黑,林中时不时传来咕咕的鸟鸣声,显得静谧。
当周博雅采了一捧花回来时,郭满已经伏在软垫上睡着了。怕夜里窜了风进帐子,叫灯盏的火烧着帐中的东西,双喜正在小心地罩上灯罩,见着姑爷从外头进来,立即屈膝行礼。待灯罩一罩上,整间营帐顿时便暗了下来。
「你们少奶奶呢?」
两人下午刚闹了别扭,双喜还怕姑爷觉得主子太爱使小性子,心里生了恼。此时看他毫无芥蒂地问起,心下不禁惊喜。「少奶奶趴在那边睡着了。」
「睡了?」周公子拿花的手背在身後,难得显得措手不及,「平日里她不是这个时辰还没睡?」
双喜挠了挠额头的碎发,有些说不上来。总不好说主子今日呕了气,故意不等你吧?
见她脸都拧成一团,周公子也不为难她了,摆摆手示意她退下去。
双喜叹了口气,她家这两个主子凑一起就跟小孩子似的,三天两头便得闹一场,每次都闹得不大,却也总叫人担心。心下摇头,她转身便往外去。
周公子低头看了眼沾着露水的花,抬脚迳自往帐里而去,走了两步,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捧花,想了想,回头叫住双喜。「去拿个玉瓶来,装些清水。」
双喜不解,但也听令去办了。
周博雅进了帐里,就看到软垫上脸朝下趴着睡的人儿。黑乎乎的後脑杓对着帐顶,发髻还没拆乾净,看不到脸。他没忍住,长叹一口气。这姿势也不知怎麽睡着的,就不怕把自己给憋死吗?周博雅无奈的上前,将人给翻过来。
郭满滚到软垫另一头,捂着胸口痛得眉头直皱,却也没醒。
周公子的眼睛在她乱揉的地方瞥了眼,随即跟烫着了似的瞬间移开。
没办法,自从水潭那一次,他如今对这地方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
就是这个丫头太胡来,他才会、才会……突然想起这事儿,恼羞成怒的周公子鬼使神差的目光又落在了眼前人的唇上。
他必须承认,交换津液的亲昵滋味,他长这麽大都不曾尝过。以前与谢思思的房事,他素来只提了枪就上,那时正是冲动又不太克制的年纪,行事难免不懂分寸,第一次洞房便有些伤到了谢思思,而谢思思又是被家中娇惯着养大的姑娘,顶顶娇气的性子,她觉得疼了,便不太愿意再叫他碰。
谢思思这个人素来不愿意委屈自己,不乐意、不满意的态度从不会隐藏,而周公子又是多骄傲的人啊,面子上再温和有礼,也掩饰不住骨子里的傲气与自负,察觉到对方对他的嫌弃之後,对碰这个妻子便再提不起劲头。
历经一世重生的谢思思回来後嫌周博雅敷衍,却忘了这敷衍是谁造成的。
且不提周公子与谢思思的那三年夫妻生活,水潭里那般热烈的亲吻,他确实是头一回。
定定地盯着眼前小人儿,周公子鬼迷心窍地做了件这辈子都没想到的事。
他悄悄上前,半蹲在软垫前,俯身覆上那张在灯下更显红艳艳的唇……
软软糯糯的滋味一传到他的感知里,周公子下意识地想重温下午做过的事儿,然而才将将要启开郭满的唇,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
周公子恍然一下惊醒,快到只有残影地起身,迅速离软垫三步远。
双喜捧着玉瓶,轻手轻脚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姑爷手里握着一捧花,面红耳赤。
她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了。原来姑爷因着跟姑娘闹了一回,特意采了花来哄姑娘和好呢!她心里不禁懊恼得不得了,早知姑爷是这个意思,她就该把姑娘给叫起来啊!
懊悔,特别懊悔,双喜捧着玉瓶,连忙送过来。
周公子单手抵唇,乾乾地咳了一声。「放那儿吧,我自己来。」
双喜放下瓶子就退开,给周博雅让了地儿。
周博雅看了眼,一本正经地将花束插入玉瓶之中,随手摆弄几下,形状就出来了。
双喜隔了三步远打量这花,只觉得这花怎麽这般好看呢?
「要奴婢备水吗?」她瞥了眼软垫,只见自家主子已经滚到一边去,空下大半的位置,够姑爷睡了。她心里暗自高兴,因为没人比她跟双叶更清楚,自家姑娘一旦睡着,地动都震不醒,绝对不可能给旁人挪位置。
这块空地儿,绝对是姑爷自己挪的!
自以为猜到一切的双喜两眼亮晶晶的,「少奶奶今日做了一些点心。虽说不太甜,但奴婢有幸尝了些,味儿十分香。姑爷可要来一盘?」
周博雅刚刚才从林中回来,还未洗漱,想了想便道:「备水吧,点心便不用了。」
双喜得了话,麻溜地下去办。
人一走,周公子眉头又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转头瞥了眼睡得跟小猪崽子似的郭满,无知无觉,彷佛下午逗他就是好玩儿。
有的人真的天生就会气人,周公子这一刻突然觉得很生气,然後便毫无愧疚之心地伸出了罪恶之手,一把捏住眼前人的鼻子。
鼻子不透气,郭满在几次憋得欲生欲死之中迷茫地睁开了眼。
只见身前一个高大的身影,影子被灯光映照得遮天蔽日,冷不丁的,郭满都以为双喜少点了几盏灯。她迷糊地问:「你干麽……」
周公子的手还捏在她的鼻子上,一脸理所当然。「捏你。」
郭满,「……」
幼不幼稚?她就想问,幼不幼稚!清醒许多之後,郭满整个人都无语了。这个幼稚鬼对得起他的年龄吗?二十岁的人,动不动就生气,这也就算了,居然还趁她睡着之後偷偷打击报复,心眼儿小得令人发指!
她一把打开他的手,气呼呼地爬起来,扑过来就要扯周公子的腮帮子。
周公子想推开她,但这卑鄙的丫头知道他的弱点,就故意拿自己胸口去顶,叫周公子这里下不去手,那里也下不去手,身量力气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硬是跟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闹成了个平手。
外头双喜领着提水的婆子就要进来,周博雅实在怕自己这模样在下人面前不成体统,赶紧指着不远处的矮几,含糊地说:「满满,满满,你瞧瞧那个!」
郭满也听到脚步声了,立即乖巧地放开。
周公子心里显然有鬼,今夜格外好说话,这般闹了一场也没黑脸。郭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矮几上娇艳欲滴的花,她眨了眨眼,扭头看向自家周公子。
周博雅不自在地站起身,假装倒水润润嗓子,嘴上却说:「本公子亲自采的。」
粉白的花瓣开得极好,上头洒落晶莹的水珠,雅致又好看。
郭满咧开嘴,立即就笑了。「送给妾身的?」
周公子垂眸浅浅啜了一口凉茶,不咸不淡地点头。
「真好!妾身喜欢!」
这话说得直接,但不妨碍周公子心里倏地涌上一股甜,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