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桃夭

对于画画这种事情,祁溯是没有什么天赋的,从来脑子跟手就配合不到一起去,他也向来对画画没什么兴趣,连彩笔蜡笔这种东西都没有拿过几次的他更别提画丹青水墨这种有难度的画了,但他今日就是想画,纵使自己对此一窍不通,也不想离开这里。

祁溯重新将纸拿过,持笔沾了色盘里的颜料却左看右看不知从何处下手,说要画画的是自己,却僵着不动,实在觉得有些尴尬,祁溯偷偷抬眸朝面前的白远贞看了一眼,见他的双眼正盯着自己的脸看,似乎不懂自己到底在等什么,迟迟不肯动笔,那这就更尴尬了,祁溯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看,心跳有些乱了节拍,开始有些慌乱,不想被白远贞看出端倪来的他脑子都不动一下,直接将面前的那张纸拿起来扔到了白远贞的面前,白远贞的视线自然而然就随着他扔过来的纸落在了上边,然后左手就被祁溯拉了过去,塞进了一支毛笔。

“……”

祁溯嘻嘻一笑便趴在了桌子上:“我觉得我这个画画技术实在是浪费纸,白大人,不如,你画一个让我看看呗,我想你写字这么好看,画画也一定不会太差的,对不对?”

白远贞闻言只看他一眼,也不肯讲话,摩挲了几下手里的笔杆,见上边被祁溯沾着嫩粉的颜料,便落了笔下去,桃蕊、桃花、桃枝、绿叶,从一点一笔到簇拥成片,找不到任何一丝缺点,桃瓣片片分明,从花心处向外由浅至深,连画起花丝和花药这样小的东西来也细致认真。祁溯看呆了眼,明明此时正值六月,空气灼热,却又给他一种错觉,如果拉开那扇房门,门外一定会是满园春色,如大雨瓢泼而过,将这粉嫩的桃花落了满地。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从书案上爬起来的,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被收在身后的长发被垂进了色盘里,将发尾染变了色的,等到祁溯惊觉起身时,那滴颜色,已经落到了才新换上的衣衫上头了,在胸前落了两滴桃粉。

祁溯急忙抬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擦去了上边的颜料,而沾在衣襟上的却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用手一擦就会将这件衣裳毁在了自己的手里,怯生生抬头望白远贞那头看了一眼,见他原本画画的手早已停了下来,用那淡漠的目光看着自己胸襟前的那两点桃色。

这件青衫不仅祁溯自己喜欢,更是白远贞第一次送给他的东西,可没想到连一会儿功夫都不到就成了这副模样,想来也算是辜负了白远贞的好意了。祁溯的愧疚感从心头里冒了出来,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那个,不好意思啊!把你送给我的衣服给弄脏了,我……我这就出去把它给洗干净!”祁溯说完话正撑着身子要站起来。

白远贞却道:“不必费劲了,洗不掉的。”

祁溯听闻身子一顿:“啊?”

白远贞没再看他了,继续画着手里的画,却又开口道:“纱罗衫的料子一旦被染上了颜色,就再也洗不掉了。”

祁溯颓然坐下,蹙起了眉头来,用手指在被染色的地方轻轻碰了碰,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颜料竟已经变干了:“那……那这该怎么办?”

白远贞手起手落,像是根本没有听出他话里对此有多难受般,照旧还是在完成他手里的画:“无妨,再叫云简帮你寻一件就是了。”

祁溯愣了愣,随后抬起了头来问道:“那这件,是真的再也洗不掉了?”

“嗯。”

“……”

祁溯愣了愣,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了,白远贞当他是默认了,便也不再理会他了,等到把最后一枝桃花枝静静描绘完,才抬眸看向那个良久一语不发的人,却见他低垂着头,瘪着嘴,揪着一绺头发在指头上缠了放,放了缠。

白远贞将手中的笔放下:“你不开心了。”

祁溯愣了愣,抬起头来,见白远贞已经把他的桃花画完了,很漂亮,不愧是白远贞,什么都做得那么好,不像自己,做什么都糟心。

祁溯有气无力点了点头,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白远贞:“为何?”

祁溯:“衣服弄脏了……”

白远贞淡淡开口,道:“纱罗衫并不是有多难寻的贵重之物,你若喜欢,再给你寻一身便是。”

祁溯却蹙眉摇了摇头:“我不开心,不是因为这个。”

“……”

“难得你送我的东西,我本应该好好珍惜才是,这是你的一片好心,可是我,我却,对不起,我很过意不去,你也不要再给我找什么纱罗衫了……”

原来祁溯,并不是因为脏了衣服而感到不开心,而是因为觉得糟践了别人对他的一番好意,才会如此。

然而,白远贞却沉默了,盯着他的眉眼看了好久,才发现,这样的一双眼睛,在失落与难过时,与旁人也并无什么两样。

放回书案的笔又给白远贞重新拿了起来……

沾的照样是桃粉色的颜料,这不过此次,桃花并非开在了纸上,而是在祁溯的错愕下开在了他的身上,胸襟前的两点颜色在白远贞的笔下变成了桃花,不止两朵,三朵,四朵……五朵,直到三月里的桃花,爬满了祁溯的衣袖与肩头,白远贞沾了最后一点颜料,抬起了祁溯的左手来,在他缠着的白缎上花了最后一朵桃花,位置刚好就是昨日受伤的地方,在那里,开放着最美的桃花。

“你……”祁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激动到连话都不会说了,这心里真的是暖洋洋的,他握紧了自己的左手,终于还是笑了起来:“真厉害,你画的太好看了,真的,我还以为,发生了昨晚那种事,你会变得更加讨厌我的,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好……”

白远贞没有回答他,将毛笔放回了原处,不肯看他,起身坐回了他的位子上,将那幅桃花画卷好了绑上,放进了一旁的卷缸里,祁溯愣了愣随即问道:“我见你方才画的桃枝下边空了好大一片地方,你这就不画了?”

白远贞看了一眼卷缸里刚刚收好的画,又低下了头去,抿着双唇,发出冷冷一声“嗯。”

祁溯见他又变回了冷冷淡淡的白远贞也没再觉得哪里不对,像是已经习以为常。

白远贞突然问了一句:“快午时了,你不回去?”

“啊?”

祁溯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白远贞说的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才知道,这句话差不多就等于是对他下了逐客令,确实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为止,已经打扰他很久了。可是祁溯纵使知道,却仍旧死皮赖脸缠着他不放:“那刚好,留我吃顿饭呗?咱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有在一起吃过饭吧?反正今天你也没事干,机会难得,你觉得如何?”

白远贞还是头回遇见这样厚脸皮赖在别人家里不走,还非得蹭顿饭才行的人,但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因为即使他不想留祁溯在水云间用膳,但依祁溯的性子,费尽心思也不会离开水云间半步,倒不如省了与他多浪费唇舌。

“随你。”

……

到午膳时间时,白远贞应当是去正厅用膳的,包括祁溯,即使祁溯是客人,也理应遵循白家的规矩,但今日的正厅里却只有苏秀蓉与白淕二人。

白淕见原本应该坐在自己对面的兄长未到便问询了苏秀蓉:“祖母,今日午膳,可是兄长有事耽搁了?”

苏秀蓉正坐,扶额紧蹙着眉头,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愉悦,白淕知道自家祖母向来都是慈眉善目,面带笑容的,可从今日清晨到慈松安堂向她问安时,却发现她不同于往日和善,似乎被谁给惹怒了一般,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白淕难得见她如此,但也不敢上前去问,当时自己的兄长白远贞也在一旁,但从头至尾都仅仅只是端坐着,静静的低垂着头,一语不发,包括用早膳时也是,气氛低沉,十分压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今日午膳兄长白远贞的缺席似乎更让祖母恼怒,白淕就听苏秀蓉对外吩咐道:“家主午膳时未到,罚他到祠堂领二十戒尺,跪一个时辰。”

白淕大惊:“祖母!”

苏秀蓉似乎已经极不耐烦,挥了挥手,示意白淕不要说话,白淕不敢违抗,只能闭上嘴垂下头去,端坐好。

苏秀蓉:“用膳吧。”

“……是。”

……

今日水云间的午膳每人加了一道清蒸鱼,巴掌大小的草鱼对于白远贞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是根本吃不完的,但对于祁溯来说可实在是连塞牙缝儿都不够的。

“啧啧啧,你们家的清蒸鱼怎么会这么丁点儿大,喂猫呢吗?”

白远贞就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祁溯一筷子就把那条鱼给夹了起来,左看看右瞧瞧,才把那条鱼放回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从上边夹下来一块,丢进了嘴里。

“水云间向来以素食为主,今日的午膳,本应该没有鱼的。”白远贞从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只夹了一块藕丁送入了口中,不再去看他。

按照规矩,在水云间用膳时,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的案几上用膳,但祁溯见了端进来的案几却就是不肯分开吃,噌的一下站起来就抱着自己的案几跟一丈外白远贞的给并一块儿去了,白远贞一时之间连怎么开口都忘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祁溯露出两排皎齿来嘻嘻一笑:“饭要一起吃才会好吃,一个人吃多没劲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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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撩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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