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家里新成员
大姐结婚三天后回门子。按当地风俗,娘家人要去婆家请。一大早哥哥,姐姐就去了姐姐的婆家。快晌午的时候,姐姐,姐夫穿戴簇新的回来了。妞家依然很热闹。院子里的大棚,支着大铁锅都还没有拆,帮忙的人正在灶台上忙碌着,自己家屋子里,邻居家屋子里都摆满酒席,亲戚们要在回完门儿才要散去的。回门有个习俗——卡红包。新人被请上酒席,菜是一样一样往上端,想要红包时,拿盘子盖住不让吃,必须新女婿在盘子上放红包,这样盘子才被揭开,新人才能吃得上。这样的差事是交给哥哥的。妞坐在大姐的旁边,等着美食的到来。
哥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装着菜的盘子,哥哥小心翼翼地把菜放在桌子上。第一道菜是一只烧鸡,烧鸡油亮油亮的,泛着光。馋得妞口水都要出来了,妞“呼”得站起来,抓起筷子就要夹,被大姐轻拍一下,贴着妞的耳朵说:“要懂礼貌。”妞不情愿的放下筷子,等别人先吃。“礼貌”真是害苦了妞。妞从小就如野草般得生活,虽然贫苦但很快乐,也很随意。可来到城里无故多这么多要求。吃饭时若吧嗒嘴,父亲马上投一个凛冽的目光过来,妞立马不敢出声,若把筷子竖着插在碗里,母亲又会呵斥:“你个丫头片子,给死人吃的饭才是这样。”如果晚上不洗脚就上床睡觉,即使睡着了,也会被姐姐拎起来洗干净。若是在农村吃酒席,菜刚一上,人立马站起来,再坐下,菜就空了。你手慢了就什么也吃不着了。果然,菜还没动,哥哥立刻翻过托盘把菜给扣住了。大家举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停住了,都笑盈盈地看着新郎官。新郎官把红包放在托盘上,托盘才能打开。姐夫翻遍每个口袋也没有翻出一个红包来,不怀好意地说:“怎么办?我出门没装红包!”妞都要急死了,调下座位摸摸姐夫的兜,果然没摸着。大家哄堂大笑,起哄说:“光扣盘子不行,你得叫姐夫!才有红包拿。”哥哥生性腼腆,哪经得起这么多人取笑他,脸憋得通红,但红包是一定要拿到的,哥哥不做声的僵持着。妞的眼直勾勾盯着那只鸡,担心鸡就要凉了,发现盘子盖得并不严实,也无人注意她,妞悄悄用筷子伸进去,蘸了点儿汤汁,美味极了。这时大姐愠怒地对姐夫说:“快把红包给他,别逗他了!”姐夫拿出红包放在托盘上,哥哥这才罢了。红包要一个是不够的,要轮番来几次,妞一点儿都觉得不好玩儿,离开去别处寻还好吃食去了。热闹一直从晌午延续到街灯亮起来。大姐和大姐夫要回去了。按规矩娘家应送一件礼物让大姐带回去,叫做“偷三”父亲早早准备好一套茶具,可姐夫就看中父亲那套《鲁迅全集》的书,那套书是父亲最高荣誉的奖赏,极其珍贵,束之高阁,没人敢动。父亲虽然万般舍不得,但还是送给了大姐。大姐嫁人为妻,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全家人送出去很远,大姐只挥手:“回去吧,回去吧!”虽然大姐的婆家和妞家并不远,但这次意义非凡。母亲抹着眼泪,一股忧伤笼罩着全家,热闹的背后是离别的忧伤。这一夜对于妞而言是孤独的夜,热闹的场景如电影散场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棚子,大锅都没有了,亲戚也回家了,门口那一直亮着的灯也熄了,晚上没有大姐的陪伴,妞睡的夜不踏实,虫子乱鸣,树影婆娑打在窗户上像极了鬼魅,妞又无端觉得恐怖,妞摸摸宽大的床是空着的,妞眼泪打湿枕巾:大姐真的走了。
大姐嫁人了,二姐在省城,还好有三姐。妞每天要睡觉要赖在三姐的床上,三姐极其爱干净,对妞的不讲卫生不能容忍,每天呵斥:“丫头片子,不洗脚不准上床。”晚上的妞莫名害怕,被子蒙住头,紧紧贴着姐姐才安心。可六月的天气如火如荼,姐姐要热死了,自然是不愿意和她睡的。妞自然又思念起大姐在家的日子,大姐也是个胆小鬼,姐俩互相作伴睡得才安心。每次妞睡里面靠着墙,姐姐外面挡着她,妞觉得无比踏实。
一入七月,天热得都让人无处可寻,白天,黑夜,屋里屋外,也寻不出一个凉快地儿。晌午人们聚集在大树下,阴凉处,家长里短的唠着。吃完饭也不去盛,把碗往地下一放,摇着扇子不肯回家去。妞在阳阳家吹电风扇,母亲怕阳阳妈烦她,一把把她薅出来:“那玩儿意儿,吹多了,容易着凉。”妞叫着:“家里热死了,我不回去!”“热死了,也是自己家!”母亲揪着就把妞揪了回去。妞的父亲出门好几天了,妞是不怕母亲的,乘母亲不注意又溜了出去,寻凉快处了。
过了几天。父亲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台灯,台灯不稀奇,稀奇的是台灯下有个滚桶似的圆柱体,一插电,呼呼生风,是个简易的风扇。妞把脸趴过去,比蒲扇好使多了。父亲回来家里忽然多了很多人,原来父亲去市里打听中考成绩,他们过来探听消息。屋子里满满是人,烟雾缭绕更热了。尽管如此人们依然高声谈论着,很晚才散去。第二天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小城,人们议论它的热度不亚于这如火的天气。父亲顿时名声鹊起,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出门做报告,就是开表彰大会。不是胸前别着红花,就是手里捧着荣誉证书。父亲的照片登上了报纸,父亲被邀去北京领奖了。对于妞家以至于这个小城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可对于妞只不过是没有父亲约束的短暂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