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不提主仆二人应付比武的忙乱,楚瑜在娘家亦是坐立难安,午膳的时候虽然埋头盯着饭粒,却是食不知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吃了些什麽,直到何氏用筷子在她碗沿连敲了几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何氏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戒条,用饭的时候相当肃然,楚瑜本不该在这时打扰她,可那件事搅得她牵肠挂肚,不得不开口问道:「今儿怎麽没看见哥哥?母亲可知他往哪儿去了?」语气是相当小心的。

何氏手脚麻溜的夹了一块江珧柱,爽利回道:「他找朱十三决斗去了,说是在西山围场。」

楚瑜没想到她回答得这样乾脆,有些不能置信,「母亲怎麽不拦住他?成日打打杀杀的,像什麽样子!」

「我为什麽要拦?」何氏睨了她一眼,显然并未当一回事,「你哥哥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年轻人彼此切磋武艺算得了什麽,又不是为非作歹。」

「若是不小心受伤挂彩呢?」楚瑜咬着唇道。

何氏放下筷子,专注的看向她,「你哥哥虽不学无术,一身本领却是实打实的,你觉得别人伤得了他吗?」她挑了挑眉,「还是说,你担心的是朱十三?」

楚瑜脸红了,忙埋头扒了一口青菜,轻咳着道:「大人有官职在身,若因此耽搁了公务总是不好。」

何氏面上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他那样对你吃点苦头也是应当,即便死了也没什麽,反正他们朱家也没个族中长辈约束,你正好可以搬出来。」

楚瑜被何氏的话噎得无言以对。尽管先前有一段日子她的确是这麽想的,可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难免让人心惊肉跳。万一母亲一语成谶,那人果真命丧西山该怎麽办?她可不愿做寡妇,哪怕是个有钱的寡妇。

一整个下午楚瑜都是在徘徊犹疑中度过,巴不得听到两人的消息,又害怕听到。

哥哥这笨手笨脚的傻大个,不晓得懂不懂点到即止,早知如此,她就该悄悄跟过去才对,免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听到二门上的小厮传话,说大少爷回来了,楚瑜忙领着盼春迎上前去,一见面就问他,「如何了?」

楚蒙的样子果然是打了架,遍身的衣衫都破破烂烂的,沾了不少草叶的碎屑,独有浓眉下的眸子射出兴奋的光辉,他恨不得手舞足蹈起来。

也不知听没听见楚瑜的问话,他抚掌大笑道:「痛快!痛快!」

楚瑜忍不住将适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们在西山究竟怎麽样了?」

楚蒙拍拍她的肩膀,依旧是那副高兴至极却又什麽都不说的神气。

楚瑜凑近他时,只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灼人的酒气,不晓得是从哪个下等酒馆里烂醉而归。

这个样子问也问不出什麽了,楚瑜没好气地吩咐近旁的小厮,「快扶少爷下去醒醒酒,再给他换一身乾净衣裳。」

她捂着鼻子看小厮将楚蒙带进去,眉心几乎皱成了包子褶子,想了想,到厨房里吩咐下人备下一碗解酒汤,待大少爷醒後给他服下。

盼春搀着楚瑜的手臂道:「夫人,这般看来是大少爷赢了,否则不会得意成这般。」

楚瑜郁闷的叹了一声,按说楚蒙赢了朱墨,她应该与有荣焉,可是她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现在迫切的需要知道朱墨的情况,确认他有没有受伤。依哥哥粗肠笨肚,不会晓得请个大夫去瞧瞧,好展示一下胜者宽宏之心。

一路唉声叹气,回到房中楚瑜亦是恹恹的提不起劲儿来,连晚膳也懒得出去吃,只命人送了点汤汤水水过来。

用完膳後,她百无聊赖的坐在床沿,望着头上青灰的帐顶。

昨日就没见朱墨踪影,不晓得今夜会不会过来,是不愿来,还是不能来了?

想到朱墨有可能伤到动弹不得,楚瑜便觉得喉咙发紧,彷佛有一只手掐在上面似的,一口气难提上来。她遂下定决心,若今晚再见不到朱墨,明日一定要遣人过去朱府探问一声,看他是否安好。

坐久了难免发困,楚瑜正靠着描金绣凤的帐钩打盹,窗外窸窣的响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飞快的望了望四周,见无人值守,这才蹑足走至窗下,伸手将底下的人影拉了上来。

朱墨翻窗的时候没留神,一个不慎撞上了楚瑜,磕在她的牙仁上,让她感到一阵痛。

楚瑜正要抱怨,忽然想到朱墨素来身手俐落,今日偏偏腿脚不便,莫不是伤着哪儿了,遂咽下不满,关切的道:「你受伤了吗?」

就知道这次比斗没好事,无论哪一个挂了彩,她都心里不舒服。

朱墨见她心疼,便顺势做出一瘸一拐的模样来,龇着牙道:「没事,也就腿上伤着一点儿。」

「就这样还强撑着呢!」楚瑜训斥道,赶紧扶他到床畔躺下,见他面色微白,额上还有些汗珠,想着当是疼痛难忍,便道:「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至於朱墨为何深更半夜出现在她房里,她该如何向外人解释,她可没想那麽多。

朱墨连连摆手,声调也变得虚弱些许,「不用,不妨事的。」又双目亮晶晶的看着楚瑜,「要是你给我揉一揉便好了。」

可惜他表演得太过头了,楚瑜正打算撩起裤腿看一看他脚上的伤,闻言猛地撒手,冷嗤道:「装,你继续装。」

朱墨情知自己出了纰漏,咧嘴一笑,顺便吐了吐舌头,做出那搞怪模样来。

楚瑜一脸嫌弃的挨着他坐下,问道:「今天你和哥哥的比试究竟是谁赢了?」

她实在很好奇,朱墨如何能做到圆满收场,不管他如何狡黠多智,毕竟她哥也不是好敷衍的。哥哥这人一根筋,又争强好斗,谁若是胜了他,他必千回百回的挑战回去,直至扳回一局才肯甘休;反之,若是赢了,他又会四处宣扬自己的功绩,谁都拿他没办法。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楚瑜可不想朱墨的面子栽在自家哥哥手上,莫说她夹在里头难做人,满城的夫人千金说不定也会生吞了她。

【第二十四章比试的结果】

朱墨见楚瑜情绪迫切,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儿,「你想知道吗?」

夫妻当久了,楚瑜对他的套路摸得门儿清,面上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偏过头道:「你不想说便算了,明日等哥哥酒醒了,我再问他也是一样的。」

这下换朱墨急了,忙拉着她的手,「别生气呀,我也没说不告诉你。」

楚瑜於是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朱墨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道:「认真说起来,其实谁也没赢。论骑射,你哥哥比我多打了几只雁;论拳脚和剑术,则是我略胜一招半式,所以可算作不分伯仲。」

楚瑜听罢心里也就明白过来,里头必定有朱墨「承让」的缘故。她见过朱墨的箭术,上次前往衡阳的路上,他在行动的马车里都能射中天上飞的一排雁,这样的力道与精准,哪是哥哥能比得过的,因此她有理由相信,朱墨在里头放了水。

当然,朱墨特意告诉她,兴许也是一种变相炫耀,因为他相信她一定能明白。

楚瑜不动声色地听着,又问道:「可是哥哥回来时怎麽会那样高兴?这不像他的做派呀!」

比起胜负分明,楚蒙更不能忍受的便是平局,楚瑜无法相信哥哥竟会不缠着交手,口里还连呼痛快,究竟有什麽好痛快的?

朱墨将手放到颔下,摸了摸那里并不存在的胡须,志得意满的微笑道:「这个嘛,就得得益於好心有好报。」

原来两人下山途中,楚蒙那匹乌骓马半路发起性来,将他甩下山坡,朱墨飞身搭救,与他滚做一团,好不容易拦住了他,他才免於跌落断崖。

楚蒙惊出一身冷汗,自然对这位劲敌感恩戴德,後来两人口渴,到山脚下一间小酒馆里开怀畅饮,迳自比拚起酒量来,不消说,这回楚蒙算是彻底的对这位妹婿心服口服,因为当他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朱墨还能像没事人一般,喊着再来一坛呢!

楚瑜听了简直无语,她倒不信朱墨的酒量会好到这种程度,多半是和那酒馆的老板联手做了某些手脚,说不定酒坛子里装的都是水呢,也只有哥哥这莽大个傻乎乎的受骗罢了。

不过前面那段想必是真的,莫怪楚蒙进门时衣衫破烂不整。楚瑜想着,透过灯影瞧了瞧,果然看到朱墨唇畔有一线鲜红痕迹,想来是沁出的血丝,她不由惊道:「你受伤了?」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朱墨掩饰着侧过头。

楚瑜常听人说,无故吐血多半是脏腑受损所致,这可不能小觑。她忙扳着朱墨的头,语气里也多出几分迫切来,「快让我瞧瞧。」

朱墨见她专注查看自己的伤势,心中一暖,嘴便不听使唤起来,吧唧一声,印上了楚瑜的唇。

楚瑜忙擦了擦嘴,因为心口不一,责怪的语气亦是软绵绵的,「你这是做什麽……」声音忽然一顿,她将手背放到鼻下嗅了嗅,眼中顿时起了狐疑,「怎麽会有一股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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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妻有蜜方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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