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殷红豆真是见多了,忍不住骂她是蠢货,再送她一对白眼,好走不送。

吐槽完,殷红豆才忽地想起方才山下也有行人,她探身去看,却不见人影,才放心地提着篮子,原路返回,出了园子。

後山侧面,傅慎时坐在轮椅上,在位置绝佳之处敛眸听完了所有的对话。

他身边的小厮弯着腰恭敬地问:「六爷,刚走的那个丫鬟小的认识,用不用小的去细问……」

傅慎时抬起手否定小厮的提议,声音阴郁微哑的道:「回去。」

修长的五指一根一根地落在轮椅的扶手上,傅慎时骨节分明的手,显得太过白皙透亮,似无血色。

现在就提了丫鬟前来细问,岂不是打草惊蛇,倒少了一出「丫鬟不知死活地来投怀送抱」的好戏。

走到半路,一直闭目的傅慎时倏地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颤动着,目如星子,他问小厮,「什麽是『沙雕货』?」

皱眉想了想,小厮摇头道:「小的不知。」

傅慎时再未言语。

殷红豆提着一篮子的杏花回了二夫人的院子怡和院。

她刚一脚跨进去,就有小丫鬟急匆匆地赶来拽着她,道:「紫晴姊姊正在找你。」

殷红豆面色严肃,问道:「可是有什麽急事?」

小丫鬟道:「我哪儿知道什麽事,紫晴姊姊在屋里,你自己去。」

提着篮子进屋,殷红豆有些忐忑不安,她见着了紫晴,放下杏花,满脸堆笑道:「紫晴姊姊,我去剪杏花去了。」

紫晴微微一笑,热络地牵着殷红豆的手,道:「走,去我屋里说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殷红豆心里已经提防起来,她隐隐约约记得,夫人的嫡子因为正室生育了,最近吵闹着要纳妾。

进了紫晴的房间,殷红豆还没来得及问什麽,对方就把床头早就放好的衣裳拿到她面前,道:「快换上。」

殷红豆低头一看,一件浅色长裙和桃红的褙子,比她平日里穿的衣裳都鲜艳招眼得多。

她根本不敢伸手去接,问道:「紫晴姊姊这是什麽意思?」

「夫人赏赐的,你就拿着吧。」紫晴脸上的笑容淡了,却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她把簇新的衣裳捧到殷红豆跟前,道:「最近府里的事你也知道,夫人也是烦恼不堪,只有你能替夫人分忧了。红豆,我知道你不笨,你看,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因为傅慎时是大房的人,殷红豆竟一时没明白过来,也没往他身上想,只以为紫晴说的是二爷要纳妾的事。

殷红豆声音平缓地问:「可还有的选?」

紫晴努一努嘴,示意殷红豆看向床上那把剪刀,像是新打磨过的,尖锐异常。

殷红豆抬头,一本正经地问道:「只有绞了头发做姑子这一条路是吗?那好,我愿意剃光头去做姑子一辈子吃斋念佛。」

紫晴绷不住了,没好气地笑了一下,道:「剪子可不是用来给你剪头发的,是让你抹脖子用的。」

下意识地缩了下肩膀,殷红豆盯着锐利的剪刀,顿时手脚冰凉,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很多事情,她虽然上辈子没做什麽好事,但是也没做什麽坏事,凭什麽她要做个短命鬼?

她确定了,她还不想死!

紫晴温声劝着她,道:「只是叫你替夫人分忧,换个地方伺候人,还是做丫鬟,不做侍妾,和你现在没两样,快把衣裳换上。」

殷红豆想法微微松动,倘若名义上是丫鬟,大概……或许……还有保住清白的法子吧。

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会认怂,至少殷红豆认了。

接了衣服,殷红豆道:「姊姊出去等我,我换好了衣裳就出来。」

紫晴有些不放心,就顺手把剪子给收起来,安抚道:「想好了就别磨蹭,是福是祸,还说不清。你动作快些,夫人要回来了。」

隔扇关上,殷红豆迳自换上衣裳,却没有认命,她在紫晴屋里顺了一个陶瓷的茶盖走。她大义凛然地想,若是二爷敢来强的,她就算拚着同归於尽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与尊严,封建社会的毒瘤,带走一个是一个!

开了门,殷红豆穿着浅色长裙和桃红的褙子立在门口,她本身就长得美艳,这一身穿着愈发衬得她面若桃花,明艳动人。

紫晴惊艳之下还有些惋惜,这样的美人,哪个主子收用了都是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偏偏要给了那位。

掩下情绪,紫晴领着殷红豆去见夫人。

二夫人潘氏正坐在屋子里喝茶,打量了一眼殷红豆,颇觉满意。大房的那位哥儿有毛病,就喜欢好看的东西,伺候的人也要挑好看的,这丫头送过去他肯定喜欢。

正好潘氏的长子跟丈夫都盯上了殷红豆,她正为难怎麽处理,送走了烫手山芋,既解决了问题,又白白得大嫂的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笑了笑,潘氏敲打道:「你是个聪明的,我就不跟你多费口舌,你老子娘那边,我会再派人送些银钱过去,也算全了你我的主仆情谊。」

殷红豆低头道:「夫人把银钱给我吧。」印象里,原主一直在接济亲生父母,眼下要去吃苦的是她,她可不想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潘氏微微诧异,不过没有驳了殷红豆的意思,也没计较她自称的错误,面色难得柔和的道:「下午我让紫晴一并给你送过去,你想在府外置办什麽,给她带个话就是。」

这话说得像是要送人上路一般,殷红豆心下生疑,又不知道哪里可疑。

应下一声,殷红豆便跟着主子一起出去了。

潘氏带着两个嬷嬷还有紫晴,把殷红豆带去了傅慎时的母亲——侯爷夫人秦氏的住处世安堂。

长兴侯府很大,世安堂是长兴侯与妻子秦氏的住处,坐落在中轴线上,也是离二门最近的宅院。

殷红豆自醒来之後,并未往这边来过,遂觉得这条路很陌生,她以为二房的嫡长子成亲之後住的院子会气派些,并未往别处想。

到了世安堂,气氛变得肃然,进了院子,洒扫的丫鬟婆子颇有规矩,各司其职,不敢东张西望,殷红豆更不敢造次,便一直低着头,站在廊下等着。

潘氏领着婆子丫鬟进去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过了一刻钟左右,紫晴才出来唤殷红豆,「进来说话。」

殷红豆跟着穿过五间次间,进了内室,只见黄花梨卍字纹围架子床上靠坐一个面有病态,却不失雍容华贵的妇人,床边金丝锦织珊瑚地毯上站着两个随侍左右的丫鬟和两个婆子,还有两个衣裳华丽程度远高於丫鬟们的年轻妇人,端着药碗侍疾。

潘氏笑指着殷红豆道:「这就是那丫头,生的很好,性子敦厚。」

秦氏上下审视了殷红豆一眼,点了点头,道:「是个周正的丫头。」

按照傅慎时一贯的喜好,殷红豆绝对是合格的,秦氏心想,若她性子老实一些,想必不会很快就被厌弃,而且是府里知根知底的丫鬟,先对付上几日,把眼下这个节骨眼度过去再说。

殷红豆站在内室中央,见众人瞧着自己的眼神就跟打量物品一般,顿觉不对,又不敢乱反抗,怕被当做疯子一样抓起来,便朝紫晴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不是去二爷院里的吗?这妇人是谁?

紫晴笑望殷红豆,面露得意之色。

手掌心泌着冷汗,殷红豆突地明白过来,这般尊荣,在长兴侯府里,除了长兴侯夫人,还能有谁?

眼看着秦氏身边那麽多人伺候,殷红豆可不认为自己有机会过来凑热闹,那麽,她是去伺候变态六爷傅慎时?

明白过来的殷红豆瞪大了眼睛,目露惊恐。

秦氏朝潘氏微微一笑,眼神里透出几分感激,道:「弟妹费心了,这个丫鬟我就收了。」

果然,这就是死变态他亲妈啊!

殷红豆气血上涌,两眼一抹黑,险些没昏过去,心中惨叫,她到底是哪辈子造了孽啊!

潘氏以为殷红豆临到头上怕了,便示意了婆子一眼。

那婆子不动声色地压住殷红豆的肩膀,缓声道:「傻丫头,还不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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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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