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殷红豆稍稍放下心,就算傅慎时再不喜这丫鬟,毕竟时砚不在,恐怕他难以对这丫鬟动手。

但……她猜错了。

那丫鬟低声表明心意後,便缓缓蹲下来,盯着傅慎时的膝盖看了好一会儿,一脸惋惜和同情的神情,随即趴了上去,低声呢喃着什麽。

殷红豆不屑那丫鬟的行径,真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明明想攀附傅慎时,还做出一副吃了亏的样子。她忍不住翻个白眼,好奇六爷会怎麽处理。

傅慎时低头看着丫鬟,如泥胎木偶般不动,随後双手往背後一摸,拿出一条红色的长鞭,猛然套在丫鬟的脖子上,死死地将人勒住,并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重复那日丫鬟说的话,「何况六爷还是那副可怜样子,若能伺候六爷,即便委屈些,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却是有的。」

那丫鬟想起来了,那日也是在後山上,她跟另一个丫鬟聊天的时候说过这句话。

傅慎时俯身下去,稍稍贴近她,目光阴沉地问道:「我很可怜?伺候我很委屈?」

胡乱蹬着双腿,那丫鬟拚命挣扎着,双手扯着脖子上的长鞭,整张脸憋得通红,眼珠圆睁,舌头外吊,根本喘不上气。

变故陡生,殷红豆反应不及,瞪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过来,傅慎时……在杀人!

殷红豆吓得头皮发麻,甚至有些呼吸困难。她不是圣母,但尚有良知,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动用私刑恐怕也是不允许的,傅慎时这是在犯罪啊!

那丫鬟嘶哑的呼叫声频频刺激着殷红豆的耳膜,发软的双腿终於缓过劲来,她的心口仍然怦怦怦地狂跳,冷静片刻,她拔腿往外冲,飞身扑了过去,捉住傅慎时手腕子,大声喊道:「六爷,仔细手疼!您的手都勒红了,快松开!」

嘴上这麽说着,殷红豆手上却在拽傅慎时手里的长鞭,一心只想把那丫鬟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她没料到,傅慎时看似瘦弱,力道却不小,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都掰不开。而且这货突地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瞅着她,目光阴森,委实骇人。

在殷红豆束手无策之际,傅慎时轻皱眉头,隐隐约约嗅到一股松糕味,他想起软糯的糕点里撒了花生、糖粉,有了片刻失神,手上的鞭子就松了。

险些被勒死的丫鬟也不傻,连忙缩回脑袋,往後一倒,靠在大石头上猛地咳嗽几口,嗓音嘶哑地哭了起来。

终於把人救下的殷红豆心如擂鼓,缓缓地抬起泛红的双眼对上傅慎时阴沉的目光。

春天的暖光穿过高大树木的茂密树叶,打在少年冷白透薄的肌肤上,粗细适宜的眉毛尾部上扬,浓黑如墨,睫毛又长又直,底下生着一双眸光晦暗不明的狭长凤眼,连线条流畅的挺鼻红唇也流露出一丝冷漠。

傅慎时面无表情,彷佛方才什麽都没发生过。

耳边有风声作响,如柔滑冷冰的丝绸扫过脖颈,殷红豆顿感四肢冰冷,她委实骗不了自己,在清白和性命之间,她的的确确更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她没骨气地想着,伺候傅慎时这死变态,还不如去做二爷的丫鬟。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诡异的静谧,小厮时砚跑过来唤道:「六爷!」

殷红豆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慌忙虚捧着傅慎时的手,吹了两口气,眨巴眨巴着眼睛笑问:「六爷,手还疼吗?」又「呼呼」地吹了两口,道:「奴婢就说会伤着手吧,您看,这都有红痕了。」

傅慎时的手很白,十指修长清秀,骨节分明,鞭子勒出的红痕覆盖住他掌心杂乱的纹路,虎口也被擦伤,几道伤痕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受伤的丫鬟终於醒过神,她仍旧一脸恐惧,连滚带爬地与傅慎时拉开一段距离。

殷红豆站起身提着裙子,上前踹了两脚,扬起眉毛凶巴巴道:「真是可惜了你人模人样的长相,却是个蠢物,平白糟践了!滚!」

这话倒是耳熟,傅慎时挑起眉毛瞧了殷红豆一眼,真是个记仇的丫头。

时砚见主子事败,那丫鬟踉跄两步,跑的倒快,便又喊了一声,「爷。」

傅慎时微抬手,示意他不必去追,转而看向殷红豆,半晌才用低哑的嗓音问道:「什麽是沙雕货?」

殷红豆睁大双眼,樱桃小口微张。这不是那日她偷听的时候吐槽的话吗,傅慎时如何会知道,想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他也在偷听。

原来今日一事并非那丫鬟主动投怀,而是傅慎时有意为之,他着时砚清场望风,根本就是蓄意杀人!

眨了眨眼,殷红豆强装镇定回道:「这、这句话啊,是夸赞的话。不是沙雕货,是沙甸货,就是指从滇南来的货,一般用来指贵重的东西,延伸意义为贵重的意思,对,贵重!尊贵!」

搜肠刮肚谐音和乱七八糟的知识,殷红豆说鬼话的功夫超常发挥,总算把话给圆过了去。

傅慎时似笑非笑,并不相信。

她竖起三根手指头指着天,诚诚恳恳地道:「奴婢发誓,肯定没有骗六爷,否则必遭天谴,天打雷劈!」

她知道,古人重誓,但她又不重,眼下先糊弄过去保住命再说。

傅慎时眼睑半阖,喃喃道:「贵重的东西……你说我是东西?」

如遭晴天霹雳般,殷红豆感觉誓言这就应验了,这个千古大难题,她该怎麽回答啊!

【第三章嬷嬷救我】

殷红豆怎麽敢当着傅慎时的面说他不是东西——即便她心中是这麽想的。

赔着笑脸,殷红豆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沙甸货指的重点是您很尊贵,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六爷尊贵,无比的尊贵!」

瞧了一眼傅慎时手上的伤痕,她恳切地道:「六爷,您若觉得奴婢说话不好听,回了重霄院再处罚奴婢便是,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把您手上的伤处理了。还有这鞭子……」

殷红豆弯腰捡起软鞭,用袖子擦乾净,还暗暗摸了摸,也不知什麽皮做的鞭子,拽起来那麽结实。

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勒出的伤痕,傅慎时神色淡漠,吩咐时砚道:「把我的虎鞭拿着,回去。」

殷红豆双手一颤,险些把虎鞭扔了出去,傅慎时这厮果然变态,竟然用保护动物的尾巴做武器。

还回虎鞭,殷红豆双手贴在大腿外侧搓了搓,方才碰过虎鞭,心里有种罪恶感,得擦乾净才会安心。

她低着头,一路盯着轮椅的轮子。两手空空的她,心里直突突的跳,菜还没从厨房拿来,也不知今晚还有没有命做菜和吃菜。

心情低落地回到了重霄院,殷红豆一见廖嬷嬷就眼圈红了,等傅慎时进了上房,她立刻冲到廖嬷嬷怀里,死死地搂着她,哭丧着脸道:「嬷嬷救我!」

廖嬷嬷揽着殷红豆的肩膀,「怎麽了?」

廖嬷嬷很喜欢殷红豆,这丫头老实乖觉,贴心善良,没有野心,但这才没几天,竟跟着傅慎时的屁股後面回来,还向她求救。

有了前车之鉴,廖嬷嬷不免心生警戒,肃了神色问:「你对六爷做了什麽事?」

殷红豆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地道:「我在後山看到有个丫鬟要对六爷投怀送抱被六爷勒了的脖子我怕六爷伤到手还要担上不好听的名声便立刻扑上去阻止虽然救下了丫鬟但是好像惹六爷生气了,呜呜呜呜……」

一串话说完,殷红豆才喘了口气,也开始後怕,她抱着廖嬷嬷的肩膀,眼泪漱漱地流。也不知道她造的什麽孽,总是碰上倒楣事!

廖嬷嬷听了却是松了口气,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她温声哄道:「别怕别怕,有我替你说项,六爷不会把你怎麽样的。」

稍稍安下心,殷红豆噘着嘴,忐忑地问:「之前的四个丫鬟,廖嬷嬷替她们说好话了吗?」

廖嬷嬷语塞,过了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说了。」

那就证明,说了还是没啥用啊!

殷红豆听了更想哭了。

时砚从内室出来,道:「红豆姑娘,六爷叫你。」

廖嬷嬷拉着殷红豆的手安慰道:「别怕,我跟着你去。」

两人一道进去,时砚却拦下廖嬷嬷,道:「嬷嬷,六爷没让您进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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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贵不可言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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