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甘愿受过

第七章 甘愿受过

莫邪拉着慕白的手,心内担忧,一路低头不语,慕白道:“怎了?”莫邪道:“师兄,方才你出手教训四师兄,会不会有麻烦?”慕白安慰道:“别担心。”莫邪又道:“可现在师父闭关,你方才说要去领罚,这事因我而起,该我向师叔领罚。”慕白道:“你只是画了个王八,我出手打了他,自然是我去。”

莫邪只觉歉意难当,低头道:“可是若不是他骂我,你不会动手的。”慕白笑道:“其实我早想动手了,他一贯不将我这大师兄放在眼里,多次言语冲撞,若不是你今日惹了他,我还寻不着由头呢,那一巴掌打得痛快,就算受小小处罚,也值。”莫邪急道:“可是你若去领罪,师叔他,他绝不会轻饶的!”两人说着,已回房间,却见青华正站在门前来回焦急踱步,等着他俩。

青华见他们回来,忙快步奔了过来,急道:“大师兄,你可回来了。”慕白见青华面色焦急,不明所以,问道:“青华,你如此慌张,可是有何事?”青华皱眉道:“哎,大师兄,你明知那人素喜搬弄是非,你非惹他干甚?若说惹便惹了,你非打他干甚,无故给人留下把柄,何况现在师父闭关,师叔掌政,你说你,哎!”他说着一跺脚,只是摇头叹气。

慕白道:“你且慢说,到底怎了?”青华急道:“大师兄,你还不知?你在山顶出手伤了曲恩,那家伙现在已告到师叔那里了!师叔让我来唤你和小莫邪同去呢!”

慕白面色平静,动手时他便料到曲恩不会善罢甘休,因此便欲前去领罪,已堵旁人之口,也免得将莫邪牵连在内。可是他不曾想曲恩动作竟如此快,他还未至山下,他便已先行去告状,自然百般添油加醋,师叔对自己和莫邪本就不喜,看来今日这事如论如何不能善了了。

他想了一想,将莫邪让青华怀中一送,道:“你看好他,我去去便回。”青华道:“可是师叔叫的是你跟小莫邪两人。”慕白道:“我自行前去便是,你务必帮我看好莫邪。”

莫邪已然听到青华与慕白的对话,他拉住慕白衣袖,不让他离开,叫道:“师兄!我与你同去!”慕白蹲下身子,抱住莫邪,轻声道:“莫邪乖,听师兄的话,你若去了,我要分心顾你,不好于曲恩分辨,你乖乖和青华师兄等我回来。”

莫邪眼中忽含了泪,只是抱住慕白,央求道:“师兄,你带我同去!我决不会拖累师兄的。”他主意已定,要将全部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自己惹得事,万不能让师兄替自己受过。

慕白忽沉了脸,道:“你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嚒?”莫邪一呆,师兄对自己从不发怒,也不曾说过重话,今日语气颇重,面带怒容,眼见得便要生气,莫邪低下头不敢言语了,心内犹豫着自己若是贸然跟去,是否真若师兄所说,会成为他的累赘,届时不光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

青华拉住莫邪的手,道:“别给大师兄添乱,我们回去等吧。”说着担忧的瞧了慕白一眼,拉着莫邪回房了。

慕白快步往怀仁殿中走去,方进大殿,便见崇胜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左首站着曲恩,右首站着凌云。

凌云仍是一副冷冷的神态,仿佛诸事都与自己无关,而曲恩却眼神怨毒的瞪着他,继而便显出得意洋洋之态,慕白猜测他在崇胜面前一定添油加醋得说了不少,而师叔一定已然相信了他的话。

慕白向上行礼道:“师叔。”崇胜“嗯”了一声,未作它言,只是抬手指着曲恩肿起的半边脸,道:“他的脸是你打的?”慕白应道:“是。”崇胜听了,冷笑道:“好哇,好个大师兄,带头扰乱本门秩序,你还有何话讲!”慕白摇头道:“无话可讲。”他若道出原委,只因曲恩喝骂莫邪是魔教余孽,恐怕崇胜会迁怒至莫邪,故而也不做争辩,只是点头认下。

站在崇胜身旁的凌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甚么,最终还是没说,只是冷眼瞧着他们对话。

崇胜一拍桌子道:“好,既然你认了,你当知门规,弟子私斗,戒鞭三十。”慕白道:“弟子认罚!”崇胜又道:“听说那莫邪也与此事有关,我本传你和莫邪同来对质,即便你不带他来,他也罪责难逃,你与莫邪各领戒鞭三十!”慕白愤然瞪向曲恩,他正得意的瞧着慕白,这搬送是非之人不知说了莫邪些什么。慕白忍住气,向崇胜道:“师叔,是我动手殴打四师弟,与旁人无关。”

曲恩接口道:“怎地无关?他在我脸上画的乌龟,难道就不着数了?”慕白怒道:“那敢问四师弟,莫邪犯了门规哪条?”曲恩忽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门规中却然也没有说在同门脸上作画,当作何处罚。崇胜忽道:“莫邪藐视尊长,当一并受罚,戒鞭三十,也算合理。”

慕白心中明白崇胜是铁了心要给莫邪定条罪,但莫邪无法练气修真,无真气护体,那三十鞭子下去,必然被打个半死不活,既已无法争辩,索性将心一横,道:“莫邪年幼,受不得此刑法,羽山若用门规打死犯下些微小过的弟子,也未必便是美名,我愿代为受罚,共领戒鞭六十,望师叔思之。”

这崇胜虽然脾气暴虐,却最是看中本派名声,听得慕白如此一说,微微一怔,那莫邪年方五岁,若是被戒鞭打死,传出去确然不雅。然而又不能说他是魔教余孽方予以处罚,这些年来,门派中私下猜测莫邪身世,崇胜均听之任之,但若是弟子们对外去说,他都会重罚,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现在莫邪已经五岁了,就更不能对外声明他的身世了,羽山玄门名家收养魔教五年,说出去更是大大的笑话。

他微微沉吟,道:“也是!当年你做出承诺,若是莫邪犯错,你愿一力承担,今日既然你如此说,那便由你一并领罚。”说着又道:“我再加你一条罪状,你身为大师兄,竟然带头私斗,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再加三十鞭,你可有何话说?”

慕白垂头道:“无话可说,弟子认罚。”

崇胜冷笑道:“既如此,那便让大家看看,也好引以为戒。”说着转头对曲恩道,“你去将众弟子集中至广场,观摩门规处罚,让大家引以为戒,日后莫要再犯!”曲恩笑道:“我这就去!”说着转身得意的瞧了慕白一眼,飞跑出去了。

广场上,羽山上百弟子已然齐聚,他们均站在广场外围,正中空出一大片空地,慕白跪在正中,上身赤裸,露出后背裸露的肌肤。

青华也被命带着莫邪观摩,曲恩去传话时,对莫邪得意道:“你师兄打我一耳光,他便得受九十戒鞭,我这一耳光,怎么算都值了。”气得青华与莫邪咬牙切齿,他却洋洋得意大笑而去。

慕白早已看见人群中的莫邪,他见莫邪拳头紧握,恐怕他待会一时冲动,冲入内场,崇胜若是捉住把柄,一定不会轻饶他,便对青华微微摇头,使了个眼色,青华明白其意,死死拉住莫邪,不让他往前一步。

一声咳嗽传来,虽然很轻,却响彻广场,每个人都听得分明,便知是崇胜来了。

早有两个门人子弟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广场,崇胜当中坐了,对慕白道:“慕白,你身为羽山大弟子,出手殴伤同门,你可知罪!”慕白道:“弟子知罪。”崇胜又道:“身为大弟子,本当以身作则,你却明知故犯,判你戒鞭九十,你可服气?”慕白道:“弟子服气。”

莫邪看得血往上涌,立时便要出声,青华忙用手掩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若是出声,师叔一定会以大师兄管教无方再行处罚,你千万千万忍住!”莫邪只得含泪点头。

师叔道:“请戒鞭!”有人便用红布托盘托出一物,却是一把乌黑油亮的长鞭,鞭身有拇指大小。

师叔道:“今日由谁执刑?”羽山众弟子是轮流担任门派执刑者,每月一换,且若是遇见平日不睦且触犯门规之人,必得回避,以免存有公报私仇之心。

人丛中站出一人,道:“弟子本月执刑。”莫邪看去,那人他不认得,他本在派中就不常与旁人打交道,从小到大都与慕白同吃同睡,时不时青华会陪他玩耍,其余有位分的师兄,他均识得,这人他只是觉得面善,自然是因为同门中虽无交集,但总归日常偶有一面之缘之故。

师叔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便行刑吧。”那弟子面显犹豫,师叔道:“怎么?还不快去!”他才微抖着手,拿住鞭柄,提了长鞭绕至慕白身后。

日常触犯门规之人,往往便是新入门弟子,执刑弟子修为也不甚高,故此既可执行刑罚重申门规,也不至刑罚过严伤及性命,但这弟子见本次触犯门规的是大师兄,便有些不敢打,青华急的咬牙暗骂:“你小子犹豫甚么!还不快打!难道想要逼得师叔出手吗?”

那人望向崇胜,见师叔正瞪着他,一紧张,抖抖索索一鞭下去,“啪”的一声,慕白背上便显出一条红印,崇胜见状,厉声喝道:“抖什么?用点力!没吃饭吗?!”

那弟子颤抖着“哦”了一声,又是一鞭下去,还是一道红印,崇胜便沉下脸来,众人心中均想,看来师叔要重新指定行刑之人了。

那曲恩站在崇胜左首,显出跃跃欲试之态,想要俯身在崇胜耳旁自告奋勇,站在右首的凌云见状,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闯的祸还不够吗?曲恩惧怕二师兄,便将话咽了回去。

只见崇胜“啪”的一声一拍扶手,喝道:“没用!”便转向曲恩道:“你去!”那曲恩喜笑颜开,正要答应,忽听凌云在崇胜耳旁道:“师父,本门执罚之人,不得与受刑之人有嫌隙,是为公平,此事本也与四师弟有关,若是他去,恐惹众议。”

崇胜听了有理,便沉吟不语,那边已啪啪的又打了几鞭,崇胜看得心内窝火,腾地站起,似乎便要去拿那戒鞭,自己亲自动手,凌云忽道:“弟子愿意代劳。”崇胜停步奇道:“云儿,你不是最不喜这种门派冗务?”凌云道:“愿为师父分忧。”崇胜见爱徒如此说,甚为满意,点头道:“好好,不枉师父疼你,你去罢!”

崇胜喝止住行刑的弟子,凌云走过接来戒鞭,将鞭梢轻轻一抖,扬鞭在手,“啪”的一声重重落下,慕白背后立时现了一道血痕,他双手抓住衣角,闷哼一声,第二鞭、第三鞭不断落下,抽在那皮肤上,白色的肌肤霎时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崇胜方返身回坐,满意而笑。

凌云面无表情,只是不断扬鞭,不断落下,啪啪啪之声不绝,在广场上空回荡。慕白额上冒出冷汗,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发。青华在一旁看得愤愤不已,暗骂这凌云一点不念同门之谊,公报私仇,而莫邪瞪圆了眼,咬碎银牙,双拳紧握,指甲已嵌进肉中,他也不觉得痛,只觉得那一鞭一鞭都似抽在他的心上,便比千刀万剐还难受,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九十戒鞭抽完,慕白已咬破了嘴唇,后背殷红一片,鲜血淋漓,无一处完好肌肤,崇胜道:“你们都瞧见了,若有谁再犯门规,殴打同门,大师兄便是榜样,都听明白了吗!”众弟子齐声应道:“是。”崇胜方冷笑而去,曲恩和凌云跟着离开。

素日要好的同门见三人已走,忙七手八脚将慕白架回房间,小心扶着他俯身趴下,留下青华照拂。

那青华自去帮慕白熬药,嘱咐莫邪代为照看,莫邪却远远的站在房间一角,不敢过来。

慕白知他心意,莫邪是觉着因他之过自己代为受罪,故而不敢面对他。慕白忍住疼痛,轻声叫道:“莫邪,怎了?为何不过来?”莫邪见师兄叫他,眼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抽泣着走到慕白床旁坐下,看见他背后鞭痕密布,血肉模糊,几无完肤,心中又愧又气,一个五岁孩童如何还能忍耐得住,不由“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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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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