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违门规

第六章 有违门规

此事之后,崇胜大约觉得留下莫邪也无大碍,未再找他俩麻烦,闲时光阴易过,转眼莫邪年已满五岁。

初春之际,草长莺飞,各山花争奇斗艳,竞相开放,红的黄的粉的,山中又添了几分颜色,这一日,慕白携了莫邪在后山教其练剑。

羽山众弟子练剑修气,均在前山大殿前的广场中,慕白虽从未对莫邪提过只言片语,心内自知莫邪难修真气,便是他加倍努力,也无济于事,恐怕他见着其他同门有成,心下伤怀,便独独将他带到后山,私下教习。

莫邪在后山一片空旷地上舞剑,慕白穿一席月白衣衫,站在不远处一棵柳树下观看。那柳枝青翠茂密,树下因可供人休息,门人便在树荫下做了一条长椅,慕白却不坐,上面放着一只竹筒。

莫邪习了一阵剑法,额上微微出汗,他收了剑,笑着跑至慕白身旁,道:“大师兄,你看我舞得好是不好?”慕白见莫邪仰了红扑扑的小脸,脸颊上挂着汗珠,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方手帕,将莫邪额上汗珠轻轻擦掉,点头道:“不错,不错,已得本派剑法七八分精髓。”

不料莫邪却撅起了小嘴,嘟哝道:“才七八分精髓呀?何日才能十分精髓呢!”

慕白道:“欲速则不达,我在你这年岁,剑法尚不及你。”莫邪睁大了眼道:“真的?”慕白笑着点头,莫邪忽又摇头道:“不会,师兄你唬我,你修为何其高,怎会比不过我?”

其实慕白所言不虚,他本天资聪颖,幼时学剑之快,已远胜同门,不料莫邪更是天赋秉异,但凡所教,他一看便知,一学便会,不过短短数月,本派剑法既已然学了个七八分神似,在众弟子中,还是从未有过之事。

莫邪忽又抬头问道:“师兄,你曾答应过我,当我剑术精熟,便教我本门修真练气之法,我剑法已然有七八分,还不算精熟吗?”

慕白这话只不过是托词,他心中本想,晚一日让他接触心法,他便晚一日发觉难聚真气,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他只要想到莫邪失望的神色,便不愿这一日到来。

慕白听了,微微一笑,抬手从柳树上摘下一根柳条,笑道:“我不用真气,只用这柳条做剑,你若胜过我,我便传你本派心法。”

莫邪笑道:“师兄,我不跟你动手,你用柳条怎能抵过长剑呢?”

慕白微微一笑道:“不试怎知?出剑罢。”

莫邪约一犹豫,往后跃出几步,站在旷地之中,却迟迟不肯拔剑,慕白见他犹豫,笑道:“师弟,你不动手,我可来了!看招。”足尖轻点,飞身向他跃去。

莫邪见慕白陡然已至面前,但柳枝低垂,显然未用内力未催真气,心中暗道:“师兄这身法迅捷,我确不如,不过剑招上我便未必就输了柳条。”想着往左边跃开半步,拔剑出鞘,向面前的柳枝削去。

慕白不待他长剑碰击柳条,便行变招,一招“风吹败叶”,侧身避开长剑,柳枝往莫邪面门拂去,莫邪手腕一转,变削为架,挡住面门,不料慕白又是虚招,脚下步伐一转,已绕至莫邪身后,用柳枝在他肩头轻点,口中道:“中。”

莫邪本觉得自己剑术既然已有七八分了,在师兄手下走上十来招不成问题,不料还未过三招,便为师兄柳枝扫中,心中不服,便对慕白道:“师兄,再来!”

慕白微微一笑,点头道:“好,仔细了。”说着又行出招,如是数次,均是在三招内碰到莫邪,但柳条却未曾与长剑相交。

又站了十来回合,慕白见莫邪有些微喘气,笑道:“师弟,还来嚒?”莫邪终于不说再战,收了剑,对慕白道:“师兄,你既说我剑术已得精妙,为何在你手下却走不过三招,这是何道理?”

慕白收了柳条,携了莫邪的手走道长椅旁坐下,拿起竹筒,将筒塞拔开递与莫邪,里面乘着清水。

莫邪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擦了擦嘴,道:“师兄,你快些说罢,这是何道理?”

慕白微笑问道:“你方才说要练气,我且问你,真气有尽时,若真气已尽,无法催动刀剑,靠何取胜?”莫邪歪头想了一阵,把手中长剑拿起,在空中虚刺两下,道:“自然是靠实力取胜,谁剑术更高,剑法更强,谁便胜了。”

慕白又问道:“不错,若是真气用尽,必然靠剑术取胜,故此若不打牢基础,便先行练气,他日遇上强敌,恐怕最后胜败难料。”莫邪“哦”了一声,忽又问道:“可若现下剑法练气不齐头并进,日后万一遇见修真之人,那岂不就败了嚒?”

慕白听他此言,忽微笑望着他,莫邪不明所以,道:“怎么?我这话问错了嚒?”慕白却不回答,只是道:“方才我的柳条碰着你剑身没?”莫邪皱眉道:“是没有,不过这跟…”他本想说这跟他的问题没甚么关系,忽然眼睛一亮,跳起身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慕白笑看向他道:“你说说。”莫邪来回缓缓踱着步子,道:“若敌强我弱,我当避实就虚,避起锐气,而因寻出破绽,待时而动。”慕白凝望着他,想他果然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先是欣喜,又想到以他之聪颖,练气之事恐怕拖不了多久,心下不经怅然。

莫邪见师兄先是笑看着自己,转而忽然面有忧色,不禁问道:“师兄,你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不对?”慕白一怔,方明白自己方才不经意间露了痕迹,忙掩饰道:“你所言不错。”莫邪道:“那你为何面有忧色?”慕白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师兄哪有忧色了?你看错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走罢。”说着便收了剑,携了莫邪的手,往山下走去。

莫邪在山上练了一日的剑,脚步便有些重重的,慕白一笑,加快两步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背对了他半蹲下身子,将莫邪两手轻轻一拉,便负上了背,莫邪将头伏在慕白右肩,将两臂圈着他的脖颈,忽伸出脖子,在慕白的右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师兄,你真好。”

慕白佯作责备,笑道:“别胡闹。”语气中却不乏宠溺。

莫邪只觉得慕白的后背又宽厚又温暖,不觉眼皮沉重,将头靠在他肩上,便沉沉睡去了。慕白侧头看了一眼,将步子放得更缓了些,以免行得太快而颠簸不稳。夕阳将一片山都染成了金红色,两人的身影映着落日红霞的余晖,越行越小,直走进那夕阳中去了。

莫邪自见自己在师兄手上过不了三招,深愧自己刚小有所成便得意忘形,日常更是勤学苦练,即便慕白怕他操之过急,体力不支,数次劝说,他仍是每日练到月上柳梢方才下山,因此不出数月,剑术更上层楼,便是身形步伐也更为迅捷,在慕白手下已能过得十招。

又过几日,慕白因有事外出,约定时辰与莫邪直往后山相见。慕白提前到了后山,等了又等,却不见莫邪人影,看看时候已过,心下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心道别是出了甚么事。正要下山去寻他,见远远一个人影奔了过来,却是莫邪。

那莫邪跑得极快,转眼便到面前,微微喘气,身上沾着些尘土,似在哪里摔了一跤,慕白问道:“今日何故来迟?”那莫邪却不似往日,只是低了头踢脚下石子,时而偷眼看向慕白。

慕白将他带大,自然知晓他一贯犯了错便是此种神情,问道:“你做甚么了?”一语未了,忽听远远传来一人高呼:“莫邪,你个小杂种,被老子逮住有你好看!”慕白听得来人满口污言秽语,不觉皱了眉头,抬眼望去,却见是四师弟曲恩气喘喘的奔上山顶。

那曲恩本是恶声恶气追打莫邪上来,乍然见得慕白也在山顶,便先自怯了,慕白一见他的脸,先是一愣,继而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莫邪一眼,将他一把拉在了身后。

那曲恩道:“大师兄。”慕白“嗯”了一声,道:“四师弟不去练功?怎么得空到这后山来了。”那曲恩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一眼见到藏在慕白身后的莫邪,指着自己的脸道:“大师兄,你看看莫邪做得好事!”慕白其实早看见了,曲恩脸上被人用笔画上了一个大大的乌龟。

慕白假作恍然道:“定是莫邪一时贪玩。”说着向身后莫邪道:“还不快出来给四师兄陪个不是。”那莫邪探出半个头,道:“四师兄,我一时贪玩,便画了只乌龟,莫怪莫怪。”说着捂嘴偷笑,慕白轻咳一声,道:“四师弟,莫邪年幼,你别与他一般见识。”

那曲恩本就看莫邪左右不顺眼,日常背着慕白没少欺负他,慕白也略知晓,见今日莫邪顽皮一下,也是给他一个教训,便轻描淡写的想要将此事带过。

那曲恩缓缓退后几步,拉开和慕白的距离,忽冷笑道:“好个只是贪玩,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个魔。”“魔”字方出口,忽见面前白影一闪,左脸上“啪”的一声被人重重打了一记耳光,直打得他眼前金星直冒,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身子。

他捂着脸颊,稳住身子,定睛一看,只觉一人立在他面前,却眼前昏花辩不清楚,他摇摇脑袋,好半天才认出原来那是慕白。

慕白脸色阴沉,冷冷的瞧着他,道:“四师弟,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客气了。”

曲恩半边脸肿得老高,不敢再言语,这时忽远远听见有人道:“掌门闭关期间,大师兄带头,同门私斗,我们羽山真是越来越有规矩了,好好好。”随着声音传来,那人倏忽已至面前,曲恩见之大喜,便如来了救命之人,拉住他道:“二师兄,大师兄他,他出手伤人。”

凌云瞧了曲恩脸颊一眼,道:“大师兄何必动怒,若是四师弟又甚么不对之处,也当交给他师父处置。”

慕白瞧了他一眼,扭头走至莫邪身旁,蹲下身去,帮莫邪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淡淡道:“二师弟无需多言,待我送莫邪回房,自去领罚。”说着携了莫邪的手,柔声道:“我们回去罢。”一路往山下去了。

那凌云见缩在自己身旁的曲恩,喝道:“躲甚么,没出息!”那曲恩委屈道:“二师兄,你便让慕白这样走了?他仗着自己是掌门的弟子,平日便不把你放在眼里,还有,还有那个青华,也是如此,如果我们不能灭灭他们威风,以后我们俩兄弟更是要受他们欺负了。”

凌云冷冷瞧了曲恩一眼,又远远望着慕白离去的方向,半晌方道:“四师弟,我劝你少惹慕白,他平日是好性,但若是真发起怒来,却也是最不好惹之人,他若是哪天决定要教训你,恐怕谁也阻不了他。”

那曲恩忙辩解道:“我哪里惹他来,二师兄也看见了,方才分明是他先出手的。”凌云冷笑一声道:“慕白平日待人尚算有礼,你能惹得他先出手伤你,你可真有本事,不用说,定是对莫邪说了甚么难听之言。”

那曲恩见他说中缘由,不敢答言,只是偷眼瞧他,却是满脸不服之色。

凌云瞧出他不服气,又道;“你一定在想,我平日也没少惹他,对吧?不过我告诉你,我不喜慕白是实,我惹他也是实,只有一件,我从不去欺负幼童。”

那曲恩嗫嚅着想还辩解,凌云抬手止住他,道:“四师弟,你打量你做的那些事别人都不知道吗?好歹同为羽山弟子,你还是四师兄,欺负幼童,不算本事,我劝你自重些吧,不若多放点心思在修习上,方才你上山身形步伐,竟连个孩童也不如,若让别人看见了,没得辱没了师父!”说着冷哼一声,身形一晃,也不理他,自下山去了。

曲恩捂着半边疼痛的脸颊,牙根紧咬。他今日不光被莫邪戏弄,大大丢了面子,还被慕白打了一耳光。本以为二师兄能为自己撑腰,却不料等来凌云一顿冷嘲热讽。他恨恨的瞪着慕白离去的方向,心道这事没这么容易了,寻了一条下山小道,也发足奔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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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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