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知道,可是……」归晚话没说完,他已经把她放到了床上,兀自解衣了。
他是没懂还是装作不懂?归晚赶忙抚着肚子撑起身,小心翼翼问:「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江珝回首看了她一眼,问道。
他面色淡如水,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这气势她太熟悉了,成婚之初她可没少吃这份亏!方才还说他变温和了,果然撑不过片刻,他到底还是他。
归晚扭了扭身子,坐到了床边,「我想说,你睡里面吧,我最近夜里起来的次数多,免得扰到你。」说着,拉开被子等他上床。
江珝弯腰,却没上床,直接将她抱到了床里。「外面凉气重,你还是睡里面吧。起夜叫我。」说罢,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顺势躺了下来。
能不能不这麽强势?她倒是不介意叫他,可是她敢吗?到时候忍得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归晚怏怏躺下,背对着他。其实她也不是不愿与他同眠,在他身边起码还能睡个好觉,只是……虽然好似一切依旧,但经历坦白之後,他们之间还是变了。以前的她有充足的理由可以与他同床共枕,还可以贴着他,甚至抱着他,而现在她好像搜不出任何藉口了。
想着想着,她下意识地朝床里挪了挪。
江珝好似感觉到了,偏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一个翻身,掀开她的被子贴了上去。
温热的胸膛抵着她的背,归晚愣住。接着,一只大掌从她腰间划过,覆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轻轻地将她朝怀里带了带。
两人紧密贴合,她的後背越来越热,热得发烫,烫得她心跳都快停止了,她甚至感觉得到身後他作为男人的变化……
归晚脑袋「嗡」的一声,愣住了。
他起反应了?对她一个孕妇?不行,她可是个孕妇啊!她赶紧扣住了他的手,企图挪开。可就在这时,颈窝传来一阵湿润的气息,她听到他低哑着声音道——
「我刚刚去看你父亲了。」
时间停滞一瞬,她猛地转过头,「他如何了?」
江珝揽着她的背,低头看着她,「他醒了。」
「然後呢?」
「身体还是虚弱,但并无大碍了。」
归晚激动得眼圈都红了,「然後呢?」
「但他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为了他的安全,我还是不能让他露面。」
归晚猛点头,眼睛湿润了,「然後呢?」
江珝蓦地笑了,大掌在她後背摩挲了几下,柔声道:「等一切平静下来,我带你去看他。」
「然後呢?」她激动得好像不会说其他的话了。
江珝将手掌覆上她的脸颊,拇指轻扫,抹去了她眼角渗出的一滴泪。「你还想问什麽?」
「城门!城门到底是不是他开的?」
话一出口,江珝的手顿住,方要抽回却被她紧紧攥住,紧得好似祈求,又好像生怕他把她甩掉。
他不是想甩掉她,他只是想拉起她滑落的被子。
「是。」
归晚的心咯噔一声,接着一沉到底。
「是他开的。」他提起她腋下的被子,把她包了进去,拢进怀里,只余一双灿若星空的眼睛望着自己,「但他是被陷害的……」
她惊得要窜出来,却被他按住。
「他也是过後才意识到,那封所谓的议和书并不是叛军所留,是有人欲陷害。」
「那你信他吗?」说这话时,归晚缩了缩,许是没底气,许是怕听到不想听的。
他鼻间轻哼一声,笑了,磁性的嗓音柔得不能再柔,道了句,「信。」
这一个字让她激动到无以言表,她下意识伸手抱住了他,若不是中间隔着个小东西,她真想与他贴得更近些,来表达自己诉说不出的感激。
可是他拦住了她,方才还抱紧她的大掌将她支开。「你问过了,是不是该我问你了?」
「什麽?」归晚一脸茫然。
瞧着她这无辜的表情,他收敛笑意,像看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捏着她的下巴问道:「说吧,为何不给我写信?」
「怎麽能说我不给你写信,明明是你不写信给我。」说着,归晚「啪」地打掉了他的手,眼神幽怨地盯着他。
这眼神倒把江珝给看愣了,他哼了哼,「是,你是有来信给我,给了我一张无字家书!」
「胡说!我写了好多,虽然只有一页,但那也是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才写出来的,熬了好几个晚上呢。」
瞧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江珝哭笑不得,且不说是真是假,给自己写封家书就这麽费劲吗?还要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就这麽没话说?
他又哼了一声,翻身下床,从他褪下的袍衫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归晚。
她一眼就认出上面的字了,可不正是自己的吗!
「你不是收到了吗,怎麽还说我没给你写信?」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方展开便愣住了,里头清清白白,乾乾净净,还真是一个字都没有。
「不可能,你换了!」她抖着信拧眉道。
江珝淡定地看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纸笺。
徽州宣纸,还有沂国公府的字样,这不可能是江珝换的,的确是她寄出去的,可她怎麽会寄一封空白信?归晚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忽而眼睛一亮,啊了一声,掀开被子便下床。许是动作太快,肚子疼了,她轻「嘶」了一声。
江珝赶紧奔过来,她却推开他,捞起架子上的裘衣裹在身上,托着肚子迈着小碎步朝门外去了。
江珝赶紧跟上,想要拉回她,她却像着了魔似的如何都不肯。
两人出门,径直去了小书房,她燃起灯,匆匆忙忙地在桌面上找了起来。
江珝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看着她。
她在书架上找出一本诗集来,慌乱翻开,逐页抖了抖,一张纸笺飘然而落,她撑着腰想去拾,却被他抢先捡了起来。
「吾夫璞真……」他打眼便瞧见了这几个字,登时全明白了,再绷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你竟然可以糊涂到这般,也是够厉害了!」他含笑揶揄道。
她窘迫地瞪了他一眼,伸手便要去抢,却被他一个抬手避开了。
「给我写的信,便是我的了。」
「我又没寄出去,那便不是你的。」
他笑而不语。
赖皮是吧!她可是比他拿手。「还给我吧,你人都回来了,还要它做什麽?」归晚抱着他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双眼睛润得能掐出水似的,看得人心神俱晃。
「还你可以,总得让我读完吧。」他含笑道。
「不要!」就是怕被他看啊。其实这封信寄出去後她便後悔了,那些话都是在老夫人的催促下写的,想想都觉得难为情,何况现在他还要当着自己的面读出来。
「将军你最好了,你给我吧,里面都是我照着那本诗集摘抄的,不然怎麽会落在那里?真的没什麽可看的……你给我好不好?」
任谁被这麽求心都会软,江珝无奈摇头,把信折了起来,放在了她的手心里,挑眉笑道:「收好了,可别再让我发现了。」
归晚连忙「嗯嗯」几声,生怕他会再抢似的,把信收进了怀里,一面收一面回忆之前的事,这会儿她总算明白为何他的回信会是一张白纸,原来是报复自己,他居然还会记仇。
「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一样没给我只言片语,一个字都没写。」她嘟囔道。
江珝笑道:「你怎知我没写?我是太糊涂,忘记寄出去了。」
嗯?他居然还敢拿自己这事打趣!瞧着他得意的模样,归晚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哼,没写就是没写,还好意思嘲笑我。好歹我还有张没寄出去的信,你呢?」
「我写了。」
「不信!」她仰着下巴,鼻子哼了声。
江珝唇角一勾,蓦地把她带进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恨不得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一字一顿道:「我真的写了。」说罢,目光落在她的樱唇上。
她的唇色很好看,花瓣似的,娇艳欲滴。下巴被他捏得有点紧,唇瓣微张,粉嘟嘟地竟让人有去采撷的冲动……
心里压抑的火被勾了起来,他拇指从她下唇划过,柔软的感觉刺激着神经,让他口乾舌燥,燥得他喉结滚动,大掌扣着她的腰,不受控制地欺了上去。
两人靠近,气息纠缠,她隆起的小腹顶在他跨间,被他的热浪席卷,她已经没有抗拒的余地了。
就在双唇相接的那刻,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恍若梦醒,对望彼此,登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