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归晚赶紧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此刻,两个去追刺客的侍卫赶了回来,报道:「禀将军,人跑了。」方才就在禹佐出现的那刻,与薛青旗周旋的两人当即逃窜,侍卫紧跟其后,却还是跟丢了。
「衙署调集兵力,全城搜索,定要把这两个人捉到!」禹佐大喝一声。
「不必了。」江珝摆手,他目光不离远处的薛青旗,鼻尖淡淡哼了声,寒声道,「我知道是谁。」说罢,让人带着林嬷嬷去就医,他牵着妻子离开了……
方才还喧闹的巷子顿时静了下来,薛青旗孤孤单单地站在原地,望着归晚离开的方向目光久久不错。
一直到离开,她都未曾看他一眼,她对自己果真一点情义都没有了吗?想到方才她扑江珝的那一幕,他心被冰封了般,只需轻轻一击,便会支离破碎。
他们成亲不到一月,她居然对江珝这般信任?那自己呢?这么些年的情义又算什么?薛青旗突然发现,她真的变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声,转出了巷子时,高墙之上,黑影也跟着闪过。
「出来!」
「出来!」
随着青旗一声低喝,两个身影现身,正是方才与他周旋之人。
「钟校尉,我好似不止一次警告过你,不许动余归晚,为何还要尾随她!」薛青旗怒目喝声。若非今日他发现得早,只怕归晚早便被他们捉去了,即便自己出现,也未曾阻止他们的计划。
二人摘下蒙面方巾,身量稍长,蓄一抹小胡者上前,对着青旗揖了一揖,恭敬道:「这是右相的命令,下官不敢违抗。」
「我父亲?」青旗反问。
钟校尉点头,并劝道:「公子您知道,余怀章对右相是个威胁,为控制他,我们只能去捉他的家人以做筹码。」
「我知道,可我不是已经把余骁尧扣下了吗!」
钟校尉是右相护卫,只对他一人效忠,可面前人毕竟是薛冕的儿子,且这事也没必要瞒他。「恐余骁尧分量不够,相爷已经探到消息,余怀章就在江珝手中,所以他想用余归晚,也就是江珝的夫人做条件,交换余怀章。」
「天方夜谭!」薛青旗简直无话可说了。「父亲太天真的,江珝岂会将余归晚放在心上,在他眼中孰轻孰重不是一目了然!他会拿余怀章换夫人,你信吗?」
这……
今日之前钟校尉许也不信,但是今日所见,他有些动摇了。「公子,您不是不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无论任何方式,相爷都不能错过,他必须赌上一赌。」
「我真想知道父亲到底做了何事,竟怕到如此,乃至无所不用其极。」
「公子,您还是不知道得好。」
「可以。」薛青旗冷漠点头,「你可以不说,但是我告诉你,从今儿开始你不许再打余归晚的主意,你听到没有!」
青旗极力安奈,才不至于吼出来,对方也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可依旧没答应。军令如山,对于武将出身的钟校尉,他是不会违背薛相的。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劝道:「方才一幕,下官知道公子所期,相爷本意也非伤害余家小姐,若是能暗中将她带回,这岂不是也成全了公子。」
一语惊醒,薛青旗愣住了,望着二人久久没能缓过神来,直至二人匆忙告辞,出了视线,他心里突然起了团火——
既然他能不为人知地扣下余骁尧,如何不能留下余归晚……
江珝嘱咐归晚这事不要让府上人知晓,便送她回府,自此,他再没出去过,不言不语守了妻子一个下午。
如何说「守」,因为他不许她离开自己视线范围一步,就连上个厕所,她都得打个「报告」,以致她下午都没敢喝几口水。
不必如此吧,归晚心里有点毛。就算外面危险,可这是沂国公府啊,还有人敢来沂国公府造次?再说,他怨自己还来不及呢,何尝对自己这般上心。
二人用晚饭时,她偷偷瞄了他几眼,怎就觉得他冷飕飕地……
晚饭后,归晚在江珝的「批准」下去看了林嬷嬷,林嬷嬷除了额角擦伤并无大碍,只是今儿受了惊吓,惊悸过度,心跳不紊乱宁。归晚安抚她几句,便让她休息了。
回来时已是入夜,江珝去净室沐浴,归晚放心不下他也跟去了。她小心翼翼地帮他褪下外衫时,便瞧见腰间透了血迹,虽不算大,但也证明他伤口多多少少还是裂开了。
上衣尽数褪下,归晚拧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背。
江珝一动不动,却沉声问了句:「你为何与嬷嬷走那条街。」
归晚闻言,手顿住。下晌回来的时候,她听苁蓉说了,是她久不见表小姐归来,担心其安危便谎称在霓裳坊走散,告知门外候着的侍卫,侍卫一面搜寻,一面去衙署通知了江珝。
霓裳坊再大也不至于走丢,江珝定然猜到她是背着侍卫溜出来的。她知道便是怕也躲不过去,就等着他问呢,这会儿,他总算开口了。
可还没待归晚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他又言语了,问道:
「因为他吗?」
「谁?」她纳罕问。
江珝偏首,余光里瞥了她一眼,目光清冷,带着丝意味深长的审度。
归晚突然反应过来了。难不成他说的是薛青旗?
天地良心!他不会是以为自己偷偷摸摸出去,是去幽会薛青旗去了吧。
「不是!」归晚否认,一个转身站在了他面前,和他对视。
小姑娘气呼呼地,墨玉似的眼眸满是委屈,鼻翼微翕,连鼻尖上水莹莹的汗珠都带了怨气似的。她小手紧攥巾帕端在胸前,水珠从她指缝间渗出,沿着皓腕,划过玉臂,在尖尖的小胳膊肘处摇摇欲坠。
瞧着她那咄咄的气势,江珝低沉的情绪一扫,反倒莫名想笑。
而他也真的笑了,夺过她手里的巾帕,慵然道:「不是便不是,恼什么。」说着,便低身在浴桶中浸湿了帕子,想要继续擦身子。
「谁说我恼了!」归晚咕哝了句,又将他手里的帕子夺了回来,站在他面前,为擦起胸口来。
「我不是恼,我只是怕你误会。我们没有关系了,从你赐婚诏书下到侯府那刻,我便决心和他划清界限了。今儿是我先被人跟踪,被他偶然发现,才将我带进那条巷子的。你也不想想,就算我要幽会,何必跑到你眼皮子底下去……」
话未完,他突然按住了她覆在自己胸口的小手,低头问:「所以你走这条路,是为了来找我。」
「对啊,你是我夫君,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归晚盈盈笑道。
方才还怒气颇盛,转瞬间她便嫣然巧笑,满眼星光璀璨,连唇边的两只小梨涡都盛了蜜似的,甜到醉人。
江珝心忽而漏了一拍。目光无处可躲,偏就对上了被氤氲水汽浸润的红唇,娇滴滴地,似夏日里浸在井水之中的樱桃,蜜汁四溢,清凉解渴。
他越是不想去想,心里越是燥热,喉结滚动,他快耐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去撷取那只樱桃解渴了……
「算了,我自己来吧。」江珝垂目,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