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不过诗经的乳母是个乡下大娘,卫生习惯比较差,诗经改不掉一个习惯,有痰或鼻涕直接往水槽咳吐,第一次看到诗经这么恶心的动作,大雅差点吐了。大雅不会用筷子,第一次在文家上桌吃饭,就露出马脚,手忙脚乱弄得脸上沾到菜渣,诗经觉得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斤八两,连一旁的朱大娘都笑了。

娇生惯养的诗经,皮肤的触感很敏锐,睡在不干净的床单上,骨头都快瘫了,马上就跳起来,如同安徒生童话中《豌豆公主》的情节。只差没有像公主一样抱怨,「我整晚几乎没有阖眼。床下到底放了什么,我觉得自己躺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面,现在全身腰酸背痛。真是太糟了!」

但是,大雅装作一条没有感情的死鱼,置之不理,假装没看到,狡诘的袖手旁观,乐在其中。面对诗经这种人,最好别冒犯他,如果你是一个人,请别招惹他,如果你是一件物品,请主动远离他。万一不小心弄到他,赶快说对不起准没错。

神鬼交锋第五回合,胜负立见。人总是轻易看到别人脸上的一抹灰,却看不见自己满面的油污,或者容我去掉你眼中的刺,却想保留自己眼中的梁木。如果夫妻间能用显微镜去看配偶的缺点,用放大镜去放大配偶的优点。如果总盯住对方的缺点,受伤的总是是自己。「不改己错,难得幸福」。每天在磨合中相处,需要有推己及人的仁者胸怀。千万不要以暴制暴,成为更烂更下流的人。

诗经也不是那么糟,他有个常人不及的天赋:定置整理,东西摆放整齐、定位准确,闭着眼睛也能正确的拿出背包或抽屉中的东西,一个小橡皮擦也有它的座标,他的朋友都说他有当盲人的本钱。

刚开始诗经以为大雅听不懂英文,改用英文表达怒气:

「OhmyGod,shit.」老天。

「Damnit.」该死。

「Ihatethat.」讨厌。

「Killmenow.」杀了我。

「Ican'twaitanylonger,shoot.」我等不及了,快点。

「Youbloatedidiot.」白痴。

大雅一听到熟悉的英文,英文魂瞬间被唤醒点燃,主动将语言频道快速切换到英文模式,在心中一一优雅的回应:

「Calmdown,mydear.」亲爱的,安静下来。

「Thereisnorushatall.」别急。

「Bepatient.」忍耐一下。

「Takeadeepbreath.」深呼吸。

「Holdonasecond.」等一下。

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中秋节前一周诗经开车带大雅去采买礼品,前面的车辆开得很不畅快,几次试踩煞车放慢速度,诗经差点撞上,气得一路大骂:

「Screwyou,fuck.」去死。

「Hi,man,whatareyoudoing?」老兄,你在干甚么。

「Yousucks.」笨死了。

「Youbloatedidiot.」白痴。

听在大雅耳中,只能忍俊不笑,诗经最后加速超车长扬而去。

大雅发现,诗经有美国影集《神探阿蒙(Mr.Monk)》中男主角阿蒙(AdrianMonk)的味道,只是没有他的卷发与皱纹,也没有携带湿纸巾随手擦拭的习惯,更没有主角阿蒙常说的口头禅,「Hereisthething.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大雅国中就看完整套影集,所以或多或少能揣摩诗经的挑剔性格。

在国外念书时,诗经在咖啡馆赶论文,女侍者忙中有错,端来的咖啡有问题,诗经不忍大骂,便开玩笑的说,「Excuseme,Miss,Whydoesmycinnamonstickbecomeapencil?Canyoutellmewhy?」这笑话也流传在诗经的朋友圈中,有的说诗经难得这么大度,没有海削女侍者一顿,应该是她穿着怡人的紧身衣、贴身短裙,大大止住他的怒火;有的关心诗经是否将插着铅笔而不是肉桂棒的咖啡,当着性感侍者的面喝下肚。

诗经也好管闲事,朋友到家里通宵看足球赛,大家倒头就睡,诗经会悄悄的帮大家擦拭干净脚底板,再上床睡觉。在露天广场看到哺乳中的妇女,光天化日的袒露胸补,觉得太不雅观了,便自告奋勇地上前劝阻,「您好,这位女士,可以请你遮掩一下吗?」没想到对方从善如流,立刻用布将自己的脸遮住,继续喂奶。诗经的糗事又多记上了一笔。

有才华的人都有怪脾气、莫名的坚持。诗经出门在外从不用手乱碰物品,按电梯直接用钥匙去触控按钮、开门会拉长袖子去转动门把、用脚抵住即将关闭的门、不使用别人摸过的杯子餐具。看在大雅的眼中,简直是经典的、无脊椎的爬虫类。

萧伯纳说,「人生有两大悲剧,一是万念俱灰,一是踌躇满志。」适合套在诗经身上,前者是指爱情,后者是指事业。在爱情的地图上,诗经,一个有故事的人,心中有两个座标。

起始。他初初爱恋的人,投入自己的青春与幸福,她深情的回馈,高中毕业旅行她坠楼走了,不明的死因。同寝室的室友吓得断片,有的说她喝酒、有的说她踩空、有的说她轻生。诗经沉潜五年,才走出阴影,在国外读研究所才试着开始另一段感情。

最终。他暖暖守护的人,以为是此生最后的恋情,为了她,订下终身婚约。看似坚不可摧的感情,因着一场意外瞬间冰冻,未婚妻与爱情都冰冻在山的那一端。温柔的声音,温暖的体温,再也不属于诗经了。

这两个座标牢牢地顾守着自己的位置,逐渐扩大,长期驻紮。一个人带着千疮百孔想要东山再起,太难了,想让第三个人走进来,找到一个座标,太难了。

诗经说服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别人,「那就不要开始」。从那时起,诗经就进入了冬眠,感官失调、女性社交障碍、约会精神涣散。身旁的人鼓励他,「Himan,getalife.Findagirl.」老兄享受生活、找个女伴。诗经不寻找爱情了,全心全意投入工作,麻痹自己。

当初诗经舍弃热爱的植物学攻读物理,很多人说他会偷偷流下悔恨的眼泪,但是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选择,这是为了父母的梦想,逼自己走进不太喜欢的领域,他在生活中从未放弃对植物学的热爱,闲来拈花惹草,「植物散发的美,是对生命的崇拜,看似平凡却不卑微,默默无语却不该被轻忽。」诗经同时读完物理硕士,找到第二个可以钻研的领域,一个是兴趣一个是主修,人生脚踏两条船,诗经说,「做这样另类的选择,我觉得其实还满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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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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