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咸鱼
因为天黑路不好走,他的脚程比平时也慢了许多,所以当刚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己经接近三更天了。
甫前一脚刚踏进屋门口,后脚就迫不及待的打算去看睡在床上的人。
盛长淮取来油灯点燃,将屋子里照得亮堂了些,望了一眼床上沉睡的人,取下早上搭在他头上的脸帕,摸了摸,已经干透了,手又搭在他的额头上探了探,感觉到那人仍是烧得厉害,于是将脸帕再一次在水盆浸湿拧干,又重新放回了那人的额头上。
做完这些,他又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碗来,将云深给他一瓶丹药从中取出一枚,放在碗中用清水化开。之后端着碗来到了白衣人面前,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嘴,准备把这碗药给他灌下去,可惜他试了几次,这药仍是固执的进不去。最后逼得无奈了,他只得取了一把勺来,一小口一小口给他喂进去。
大概一刻钟后,盛长准总算把药给他喂完了,甩了甩酸胀的胳膊,又像昨晚一般,搬来根凳子,俯在床沿上睡去。
一夜寂静…
第二天一大早,盛长淮同样是在睡得极不舒服的状态下醒来,挣开惺忪的睡眼,顿时被头上俯视着他的清冷双眼吓得彻底清醒过来。
“嘿,你早啊”,这是盛长淮跟他讲得第一句话。
白衣人对他这脱线的问好没有任何表示,而是平静地问他,“是你救了我?”,说是问他,却带着一股肯定的语气。
盛长淮摸了摸了后脑勺,望着面前清冷的人,跟他解释道,“我那天看你倒在了林子里,就顺手把你捡了回来”
“捡?”白衣人蹙了蹙眉毛。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盛长淮急忙改口道,“不不不,是救了回来”
只见白衣人沉默了半晌,又忽然对盛长淮道,“本…我不会亏待你的”,却见盛长淮却连连摆手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不是顺手救了而已,即便是阿猫阿狗我也会救的”
白衣人的额角跳了跳了,这人挺不会说话的,他想。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盛长淮忽然想起来该给这只冰块喂药了,又摸到桌子旁边,打算把这清凉丸化给他喝了。
白衣人的视线一直随着盛长淮的动作来到桌子前,看盛长淮摸出一瓶清凉丸,忽然道,“这药你是从哪来的?”
盛长淮一愣,不知这药招他什么了,只得给他讲,“一位师兄给的”
白衣人又问,只还过这次语气颇有些急,“你可跟他说什么了?”
盛长淮随口就道,“我能跟他讲什么,当然说我需要降烧的药啊”
白衣人的态度终于平稳了,似是为了确定一般,他又一句,“只说了这些?”
盛长淮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然你以为我能跟讲什么,谈情说爱啊?”
白衣人终于不再说话了。等到盛长淮把化好的丹药端到他面前时,他才说了一句,“我不喝”
盛长淮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这人咋那么难伺候啊,多大人了,喝个药都还那么恼火。于是他把碗往那人怀里一放,也不管他说什么,只撂下一句,“我做早饭去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屋门去。
只是盛长淮不知道的是,在他出去后不久,白衣人就凭空消失在了屋子里。当他端着两碗粥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早没了人影,只剩桌子上摆了一个空了的药碗。
盛长淮只得默默地收拾了药碗,叹了口气感概道,“现在的人啦,离开连声招呼也不带打的,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山中无岁月,自那人离开之后,又是大半年过去。某日宋大力兴致勃勃地来盛长淮,似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跟他说。
彼时盛长淮正在劈柴,日子过得如以往一样清苦无聊。
宋大力找了挨他近的地儿,扒拉扒拉了灰就坐下,开口就是,“长淮你听说了吗?”
盛长淮又淡定地劈了一根柴,回了他个“哦”字。
见他这个模样,宋大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说长淮啊,你咋就不能对自个儿的事儿上点心,宗内要大比了,你知道吗?”
盛长淮并不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什么大事,他只是一个连外门弟子都不是的杂役弟子。虽说前几年他也曾经努力的想要通过宗门大比变成一个外门弟子,但事实告诉他,以他的修为那基本是不可能。虽说他也曾经见过一个师兄从杂役弟子升成了外门弟子,但要说起那位师兄的岁数,起码都得有七八十多岁了,才堪堪筑基而已,而且此生也难以再有什么寸进。他本身筑基是一方面,升成外门弟子也有看在他为宗门做了那么多贡献的情况下。
要说这修真界,肯定是以强者为尊的,而这修炼也肯定是有高低好坏之分的,修炼分好几个境界,分别是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最后是飞升。其中炼气分有九层,突破之后才算真正踏上了修真的道路,之后的筑基又分前期,中期,后期,大圆满,以此类推,而金丹之后才能驻颜,元婴以上才能封真人,化神以上才能封仙君,一个境界与一个境界之差,有如天垫。
由此可见,像盛长淮这种炼气三层的,只能算是蝼蚁中的蝼蚁。
盛长淮不置可否,继续劈他的柴。
宋大力于是长叹一声,“长淮啊,你咋跟条咸鱼似的”
盛长淮被他叨叨叨的也不想砍柴了,于是放下手中的柴刀,对着宋大力讲,“要不我晚上蒸条咸鱼给你吃?”
宋大力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连道两声“好啊好啊”,但是他马上又反应过来,“你小子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这给你说正事呢”
宋大力跟盛长淮一样,同样是资质低劣的五灵根,但他跟盛长淮又不一样,因为他比盛长淮更朝气蓬勃,不若盛长淮一般,宛如咸鱼,还是巨咸的那种。
于是盛长淮又补充道,“要不两条?”
宋大力果断地摇摇头,然后竖起三根手指头,不容拒绝地说,“三条”,而后又补了一句,“但是你还是得跟我一起去”,盛长淮只得无力抚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