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的说:「其实,宫中一些公主早就没了母妃,就算有,也大多深入简出,因而公主的…的婚事,应该由、」
「啊——」嘉禾猛地捂住嘴。
她随意一扭头,就看到对面胡沁亭上有个人影爬上了勾栏外,像是高高悬挂在那儿似的。
芮毓顺着嘉禾的视线看过去,脸色一白。
她僵硬的动了动手指,又看到那道挂在勾栏上的人影,动了一下。
嘉禾显然也看到了,她愣愣道:「那是,是要跳湖?」
在今天?
设宫宴的今天?
谁这么大胆子!
嘉禾往胡沁亭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后怕的退了回来:「皇后不一起去瞧瞧,万一真闹了人命……」
芮毓扭头去看那现在勾栏外的人,缓慢的点了下头,回头看巧阅。
巧阅立马领会:「奴婢这就去叫侍卫来。」
嘉禾又怕又好奇,直到湖心亭台,她方才看清那挂在勾栏外的人影,竟是元梧。
芮毓也看清了,凝香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娘娘先别过去。」
一行人的动作不小,元梧侧过身子看过来,目光从嘉禾等人脸上慢悠悠走过,那哀怨的,死气沉沉的眼神,直把嘉禾看毛了。
她下意识退了一步,磕磕巴巴道:「元、元姑娘快下来吧……」
元梧轻笑一声,转而去看芮毓。
芮毓只淡淡的瞧着她,神色并不像嘉禾那般慌张。
元梧落了一滴泪,如仙女落泪似的,美极了。
她莞尔一笑:「皇上他,要封我为太妃了。」
芮毓还是不为所动,就那么盯着她瞧。
就在元梧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她缓缓开口:「你要跳湖么?」
嘉禾在一旁狂点头:「是啊,元姑、元太妃,皇兄封你为太妃也是为你好啊,你怎么能这般想不开呢?」
元梧像被踩到了尾巴,原本还温和柔弱的神情忽然一变,恨恨的瞪了眼嘉禾,一边笑一边哭:「为我好?他要送我去守黄陵你可知道?」
她如今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被封了太妃不说,若要去守黄陵,岂不一辈子葬送给了先帝?
凭什么?
凭什么!
嘉禾确实不知道这一茬,不由一愣,便不再开口了。
芮毓眨了眨眼睛,她不想元梧从这里跳下去,下面的一片湖水很是漂亮,若死了人,实在可惜。
她想了想,轻声道:「你不想去,那我同皇上说,送你出宫,给你银子,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元梧面色一怔,不可置信道:「当真?」
芮毓点点头:「真的,我不骗人。」
她说罢,瞥了一眼勾栏。亭台上的勾栏只到腰间,实在不安全,芮毓蹙着眉头往前走了两步:「你快过来吧。」
元梧还是抓着勾栏不放手,急急忙忙说:「那我要想呆在宫里呢,我想要个名分,你、你也能同皇上说么?」
元梧停了一下,接着说:「我不奢望皇上的宠爱,就想要个名分能安安稳稳住在宫里,仅此而已。」
瞬间气氛便有些僵硬,嘉禾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口,退了两步到柱子旁。
这个元梧还真是得寸进尺,皇后能给她盘缠送她出宫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她居然想要名分,疯了吧?
芮毓直直看向她,绷着小脸,稍稍拧了下眉头,像是考虑了许久,半响才说:「那你跳吧。」
「你死了,什么都没有。」
元梧愣住了,一下白了脸,没想到这个芮毓心这么狠,不仅狠,还很是霸道,难道她以为这后宫是她一个人的后宫,皇上是她一个人的皇上么?
元梧哽着一口气在心口,最后只得无奈同意:「我出宫,皇后娘娘说好了,一定要让皇上放我出宫去。」
芮毓脸色一松,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向她递过去:「好,你快过来。」
芮毓看了看天,好像快下雨了。
正此时,元梧抓着勾栏,抬脚要往里伸,忽然头顶一阵雷声轰鸣,直把亭台上一众人都吓一跳。
元梧脚一滑,抓着的木栏脱手了,她神色慌张,下意识一通乱抓。
就在众人皆未反应过来之时,刚刚赶到的侍卫便看到亭台上两道人影,直落进湖里。
嘉禾脸色苍白,推了一把凝香,吓哭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去叫人,去叫人啊!」
凝香腿一软,被嘉禾推倒,又着急忙慌的爬起来,直往下跑。
冬日刚过,湖水还是一片冰凉。
哗啦一声,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刚赶过来的侍卫忙跳进水里救人,方才离的远,他们实在看不清掉下来的是谁。
巧阅也只是心口一紧,却也是看不清,只知道方才落水的有两人。直到凝香跌跌撞撞从亭台上下来,她方才有了答案,不由一颤。
二人一前一后赶到悦璃苑,正逢歌舞退场,一众歌女舞女退下。
巧阅拉了一把凝香,示意她注意神色,随即才强装稳重的朝沈绪走过去。
须臾,沈绪忽的抬眸,直盯着来报消息的巧阅。巧阅再稳重也受不了这般打量,直跪下去。
阶下的人听到动静,纷纷看过来。就见皇上一手撑着小几,蹭的一下起身掉头就走。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后宫失火了?
侍卫们衣裳尽湿,有的在岸上,有的还在湖水里打捞,见到那一角龙袍,为首的那个忙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刚被捞上来的人说:「皇上,属下们找到了元姑娘,但、」
不等他说完,沈绪便推开了挡在他前面的侍卫,解了外袍,不带犹豫的跳下水。
凝香抹了把眼泪,方对那侍卫说:「你救她有什么用,要不是她,我们娘娘也不会掉进湖里!」
侍卫懵了,原来掉进湖里的另一个是皇后娘娘?
他一下急了:「都围在这儿做什么,湖里那人是皇后,你们想掉脑袋吗!」
一阵慌乱过后,湖中央沈绪终于露了头,他被湖水泡的发白的嘴唇紧紧抿着。
两个离他近的侍卫赶忙游过来,一人搀扶着他,一人从他手中想接过皇后,却被沈绪一眼吓的缩回手。
抱着芮毓回御乾宫,路过元梧时他甚至看都未看一眼,衣角的水就这么滴到了御乾宫。
太医早在他们到之前就候着了,在皇上目光逼迫下替皇后诊了脉,颤巍巍道:「皇上,皇后只是在水里泡久了,呛了几口水,不碍事,微臣开个药方子,服用两日便好。」
沈绪僵硬的食指微微动了动:「不碍事?」
他语气冰冷,这话并非是在询问,而是对太医口中的不碍事心生不满。
那太医也听出来了,忙跪下去:「微臣定会为娘娘好好调理,好好调理。」
赵权看皇上一颗心都扑在皇后身上,便自作主张挥手让太医退下,又拿了干净的衣裳来:「皇上,奴才让宫女来伺候皇后沐浴,您也先换上干衣裳吧。」
沈绪低低嗯了声,却像没听到赵权的话似的,抬脚走近帷幔,弯腰小心谨慎的将浑身湿透的人抱出来,直往耳房走。
热水是早就放好了,原本候在这里伺候的宫女一愣,放好精油和花瓣儿之后赶忙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