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迷惑
Aries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我在飘窗上一口气抽了十二支烟,咳了一大滩呈乌黑色的口水。我想象不到,她是如何在我的咳嗽声中入眠的。在飘窗上抽烟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接下来的日子,我该如何和她相处?
委实说吧。叶子死后,我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女人面前变得茫然无措,不知道应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只能被动的接受,甚至选择逃避。
对Aries的感情,我说不清,也道不明。有一点可以肯定,好感有,但绝非是爱的深度。那个梦,使我困惑。如果,在梦里和我做爱的是Aries怎么办?我该接受她么?叶子怎么办?她会原谅我么?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Aries窸窸窣窣的起床,将上次晾在我这儿的胸罩和衣服裤子装在一只塑料袋里。
“谢谢款待。”她说。
“不过睡了一觉,谈何款待?”说完这话,我就开始后悔起来。
“不然还能怎样?”她丧气的说。
“好吧好吧。”我从飘窗上下来,“一起吃晚饭吧。”
她狡黠的笑着出门。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家的饭菜好吃得不得了。”
我们去了“八大碗”餐厅。大腹便便的胖老板见到我后,一点都无上次食言后的羞愧感,哈哈大笑着上前给我一个结实的熊抱,“阿木兄弟,欢迎欢迎。”
“两个人,小包间。”我说。
“吃点啥?”
“老菜单还有么?”
“凭我们的关系,没问题。”他满面堆笑的样子,像一团揉得皱皱巴巴的废纸,“小李,楼上小包间,两口子,老菜单。”
小女生服务员飞快上楼准备。我脸色一愣,苦笑着拍了拍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肥脸。Aries则笑得捧腹。
“不是两口子?”他疑惑的看着Aries。
我懒得理他,当先一步上楼,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真是奇怪的餐厅,奇怪的老板。”
“哪里奇怪?”
“八大碗这么俗气的名字和油腻的中年大叔,都很奇怪。”
“现在的世道嘛。”我会意笑道,“什么东西都一味追求吸引眼球。哪怕一坨屎,若能将它雕出一朵花来,也会有人喜欢。”
Aries扑哧一声,笑得伏在桌子上打滚儿。
“有这么好笑?”
“你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话,实在好笑。”她撑着脸,像是重新认识我一样,“不过,说得挺在理。”
糖醋里脊、锅包肉、宫保鸡丁被端了上来。Aries流着口水,东一筷西一筷,“都是我喜欢的菜。”
鱼香茄子、麻婆豆腐跟着被端了上来,她不断点头,“够了够了。”
水煮肉片、毛血旺又被端了上来,“怎么还有?”
接着是酸菜鱼、辣子鸡。
“还有么?”她脸色不善的问服务员。
“没了。”
“两个人。”她瞪大眼睛看着满桌子菜,“阿木,你是饿死鬼么?”
“以前班上聚会,都是漆希一全权负责,他最头疼点菜,所以每次都是这个菜单。久而久之,这个传统被保留了下来。”
“我们两个怎么吃得完?”
“要不你打包。”
她将装衣服的塑料袋提起来晃了晃,“一手提着衣服,一手提着剩菜。真像个逃荒的乞丐。”
“那怎么办?又不能退单。”
她龇龇牙,“先别动筷。”
她跑出包间,不多会儿就带着胖老板进来,“怎么办?”
“给你打个八折吧。”胖老板说,“看在阿木的份上。”
“打五折。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Aries气势凌然的说,“你随便吃哪五个菜都成,我们吃剩下的四个。你不亏。”
老板苦着脸,不知是该笑还是哭。
在Aries威逼利诱下,老板最终妥协,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这顿晚餐。席间,Aries无不殷勤的为他挑菜,将他面前的碗装得满满当当,甚至堆成了一座山。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老板哭笑不得的说。
“哎。”我突然想起来,“你老婆呢,不妨叫她过来一起吃。”
他蓦地垮下脸来,无不悲愤的说,“别提了,脑瓜仁儿疼。”
“说说看。”Aries唯恐天下不乱,眼中尽是高兴的色彩。
“都已经离婚了,有什么好说的?”
“有故事才有意思嘛。”Aries说。
“她给我带了个绿帽子,这种女人,我不离婚还等她给我下蛋不成?”
“果然是个有趣的故事。”Aries火上添油,“你是怎么发现她出轨了?”
“你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老板夹起一块锅包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我年轻那会儿,正是计划生育最严的时候。和前妻结婚第二年就生下女儿,接着就被计生办要求做节扎。”
“啊,你是公公啊!”
他白了Aries一眼,“正常的夫妻生活还是能过的,只是不能让她怀孕。”
“前年夏天,我发现她肚子鼓了起来,刚开始还以为是长胖了,所以也没往心里去。其实心里也很纳闷。年轻嘛,她很爱美,一直都很注重保养,为之还花了我不少钱。可过了段时间,肚子越来越大,我就意识到可能她外面有人了。”
“难道她不知道你做过结扎?”Aries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这么明目张胆!”
“这种事,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老板红着脸说,“她大二那年来我店里打暑假工,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抛弃糟糠之妻和女儿和她结婚,哪儿敢把这件事告诉她啊。”
“必定说了很多花言巧语的话吧?”Aries鄙视道。
“嘿。”老板自嘲一笑,“我比她整整大了二十岁,不花点功夫怎么能俘获芳心?”
Aries使劲儿翻了个白眼。
“发现她怀孕后,我的心啊,万念俱灰。”他吃光了面前的锅包肉,显然还未填满那只硕大的胃,又将宫保鸡丁摆在面前,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儿万念俱灰的样子,胃口好得不能再好,“虽然心痛得不行,但还是下不了戳破真相的决心。”
“是她提出的离婚?”我问。
“我。”
“怎么想通了?”Aries兴趣十足的问道。
“嘿嘿,想起来真解气。”老板迅速扫光了宫保鸡丁,又将水煮肉片抱在怀里,“一直等到去年三月份,孩子出生,是个大胖小子。在医院里,她抱着我喜极而泣,说终于给我生了个儿子。我咬牙切齿的问她,孩子怎么是个黑鬼?”
我和Aries目瞪口呆的看着彼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黑人?”
“她见再也隐瞒不下去了,毕竟两个中国人是无法生出一个黑色的孩子的。于是,她交待了实情。孩子的亲生父亲是美术学院的交换生,尼日利亚人。把她肚子搞大后,没过多久就回非洲去了。她抱着侥幸心理把孩子生下来,木已成舟,希望我能接受既定事实。我这个爆脾气,怎么可能接受?”
“卧槽。”我和Aries同时骂道,“你也太损了吧。”
“她不仁在先,就不能怪我不义在后。我向法院申请了离婚,并且提交了亲子鉴定。法院判了她是过错方,只从我这里分走了很少一笔钱。”他蓦地起身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吓得Aries把身子往后一缩,“从法院出来,她抱着我痛哭,求我原谅她,说她不想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今后没法生活。我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开着我的奥迪A6绝尘而去。”
“这就不地道了啊。”我说,“她说的是老实话。一个单亲妈妈带这个黑人小孩儿,确实很难生存。”
老板重重的叹了口气,“后来一想,还是有点后悔。毕竟她做了她应该做的事情。”
我和Aries再一次感到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