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一副谨慎的样子,反倒让许嘉玄十分不自在。等到一人一鸟离开,他拉着她坐下,侧头便见她眸光灼灼望着自己,那明亮的光华让他又沉默。
他确实是听到了,在皇帝那儿都在琢磨,太子那一声长姐是什么意思。
太子唤她长姐,那说明她比太子年长,可是她与太子是一年的!
太子生辰也在她之前,怎么就成了她是长姐?!
——长姐!
这个称呼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梓妤慢慢地开口,看到他脸当即黑了下去,她扯着嘴角笑了笑,「毕竟你也有事瞒着我。」
「我瞒你什么事了?」许嘉玄为自己叫屈。
当年与陈家的事情不也告诉他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瞒的。
哪知梓妤低头,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说:「你昨晚不就是瞒着我又在查太子的事情。」
许嘉玄身子一僵:「……」她果然听见了。
「这是属于公事!」
他嘴硬回了句。
梓妤好笑地看他,拉长尾音哦了声:「那我这是皇家私事,也不必要说了。」
许嘉玄黑着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她。
这不是吊他胃口,故意急他的!
「——梓妤!你嫁与我了,关于你的事,便与我有关。」
「你倒是会强词夺理。」梓妤不为所动,「你的事情就全都是公事,我的事便都成了与你有关的私事?」
她的性子,他也有几分了解了,见她这样怕是一时半会是不会说明。他握着刀柄就站起身,沉着脸说:「陛下留下太子说要事,将我等打发了出来,我却还要去看看丽嫔那里,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是抽个空回来看看她手伤得怎么样。
梓妤也跟着站起来:「那你自去。」
他唇线抿得笔直,视线扫过她白净精致的面容,到底是转身往外走。
梓妤真的不拦他,他抬步走了三四步,突然又转身,来到她跟前一把将人抱住了,下巴抵在她发顶说:「小鱼,我监视太子是怕他对你不利,这事情不能混之一谈。」
总算没有别扭到底,梓妤任他抱着,轻声问:「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还查太子什么了,你一并说出来,或者一会你能好受点。」
许嘉玄却是再度沉默了。
梓妤便叹了口气,也没有再难为他这臭脾气,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我与太子一母同胞。」
许嘉玄瞬间放开她,一双眼瞪得大大地看她。
他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她站得笔直,认真地说:「刚才你在陛下跟前,有没有察觉到陛下对太子有什么异样吗?」
许嘉玄被这惊天的消息砸得不轻,伸手扶了扶桌子,慢慢坐下,眸光闪烁不定。
好半天,梓妤才听到他说:「陛下把太子留下的时候,神色似乎不怎么好。」
太子差点受袭,明德帝没让他回去歇着,反倒单独留下。若是有事,先让许嘉玄一应人在先等着,跟太子说了放太子离开就是,偏偏后来才留下。
梓妤心脏怦怦地跳着,跟他说:「你速去查丽嫔之事,我想办法去陛下那里。」
她说罢就准备往外走,却被许嘉玄一把拦住:「先等等……」
可是许嘉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前来的鲁兵打断了。
鲁兵在帐外高喊:「副使,有要事!」
他极不耐烦地让人进来,鲁兵见他手攥着陈家表姑娘的手,脸色不太好看,忙低下头禀道:「太子殿下昨日有撤离过禁卫军,此事已经被报了上去,刚才有人送来消息说陛下帐子里有砸东西的声音!」
梓妤闻言打了个寒颤,她刚才觉得丽嫔的死有哪里不对,现在有些明白了,这是要拿来栽赃太子的!
她二话不说,反拉着许嘉玄就往外走:「你快去丽嫔那里看看有没有不符合常理的细节,我要去见陛下,太子那里要出事!」晚了,恐怕太子那头有嘴都说不清。
许嘉玄被她拉着走出帐子,忙又拉住她:「你要怎么去见陛下!」而且去见陛下做什么,太子又有什么问题?!
明晃晃的,她的身份尴尬,没有一个借口,怎么能过去!
梓妤猛然停下步子,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许嘉玄正好看到站在绿茵肩膀上转着脑袋看两人的小东西,他心里快速升起一主意,一抬手就把小东西掐了过来,顺带一手掐住喙用袖子罩住。
「走!我带你过去!」
梓妤见他抓了小东西,想问他要做什么,他已经飞快跑向皇帝的帐子,她只能小跑着跟上。
就在皇帝帐营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也不避巡逻走过的禁卫军,问道:「有见到一鹦鹉飞过吗?」
禁卫们都摇摇头,他示意几人可以走了。在他们一转身,他就在梓妤眼睁睁看着下,抬手把掐着的小东西直直朝帝王帐营那边丢了过去。
小东西被掐得挣扎不开,转头就跟暗器似的被人甩出去,惨叫一声,连飞都忘记了,直直就撞到帝王的帐布上,嗒一下屁股朝天的又滑掉在地上。
梓妤:「……」
而此时,吴皇后已经清醒过来,她身边跪着伺候汤药的大宫女,抖着手在她耳边说:「娘娘,您知道奴婢懂一些唇语,奴婢刚才见到太子殿下对威武侯世子夫人似乎是说了什么……」
大宫女在吴皇后耳边把话说了一半,便停下来,去觑她的神色。
吴皇后换了件杏色缠枝纹的薄袄,更显得她脸色蜡黄,闻言神色恹恹地看宫女一眼:「说就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话落还咳嗽两声。
大宫女忙把汤药放下,给她端来清水先漱口,才回忆着,心头急跳着再依到皇后耳边。
「奴婢听见太子殿下喊了威武侯世子夫人一句长姐……」
大宫女看到吴皇后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以为她会问自已什么,也准备好再继续说下去,却不想吴皇后就此沉默着。
她这一沉默,整个帐子里都安静无声。
大宫女清楚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手心里都是汗,竟是觉得此刻无比的煎熬。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许久,大宫女终于抵不过这种无声的压抑,试探性地喊了吴皇后一声。
「——啊!」
大宫女突然发出一声叫尖叫,紧接着是药碗被砸落在地发出的动静。
瓷器声刺耳,引得帐子里站得稍远的宫人都看了过来。
只见吴皇后最得重用的宫女被她推倒,滚下脚踏,额头在地面上都磕出血印子来。那碗才喝了一半的汤药悉数都泼在大宫女身上了,那模样再狼狈不过,再看吴皇后,素来温婉的面容上竟是冷漠而狰狞。
「——你竟敢胡言乱语!」
吴皇后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语气再冰冷不过。
大宫女吓得忙爬起来跪倒在吴皇后身边,连带着其他宫人都纷纷跪倒。
大宫女分辩道:「娘娘!奴婢跟您多年,如何会说这种没有听到过的事情!奴婢再怎样也不可能凭空捏造啊!」
「住嘴!你们都滚出去!」
吴皇后冷冷扫了一圈,宫人忙不迭往外走。等人走了,吴皇后因为一时激动,一通发作后便没了力气,软软倚着那明黄湖缎绣万字不断头的迎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