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作为总舵主,怎么能这么怂,把逃跑挂在嘴边上。
苏然莫名:「不说逃跑,说什么?遁走?」
朱晗:……
厉名轻昏睡了将近一个月才醒。
醒了后,就像满身是刺的刺猬,谁去看谁倒霉,张嘴就是小刀一样的话。
朱晗对苏然形容:「不太会正常说话了。」
苏然还以为他是伤了脑子,去看过一次,挨了几句不软不硬的讽刺后,她将这毛病定性为失恋综合症。
他只出过一次门,就是去总舵主夫妻坟前站了整整一天。
但是那天发生的事,厉名轻嘴巴咬得死死的,谁问也不说。
人都死了,再纠缠这些也不过是为满足好奇心。
后来被问的烦了,他索性大门一锁,谁也不理。
以前的活也不干了,该他负责的生意也不管了,天天在屋里关着。
在苏然又一次处理了本该是厉名轻负责的事情后,她忍不了了。
叫了几个人,搬着小山一样的册子,浩浩荡荡地往厉名轻的住处去。
厉名轻一身红衣,爱答不理地坐在桌边。
见到苏然,也不动身,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总舵主。」
苏然笑眯眯地坐到他对面,问:「小舵主想自杀吗?」
厉名轻一愣,随即有些恼怒:「我岂是那等懦夫。」
「那就好。」苏然放心了,她很怕厉名轻为情要死要活的。
她又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厉名轻往后一靠,看着窗外,怅然道:「浪迹天涯。」
随后又瞥了苏然一眼:「你不用说了,这总舵主的位子我不稀罕。」
苏然很痛快:「那行。不过你浪迹天涯前,麻烦先把你之前弄错的帐目核对一下。」
她拍拍手,后面跟着的随从将一叠叠册子摆在桌上。
苏然随意抽出一本,打开一页,递过去:「这里,还有这里。」
厉名轻下意识接过账本,反驳道:「不可能。我不可能搞错。」
「做人呢,要谦虚,错了就是错了。」
厉名轻看了会儿,皱眉道:「这不是我记的,这字也太丑了。」
苏然探头:「哦,这是我记的,笔不好用,凑合看吧。」
厉名轻扭了下身子,眉头更深了。
苏然一连打开数个本子,呼啦啦铺了一桌子。
「这些帐都有问题,你看看是哪里错了。」
她转头看了看那堆小山一样的册子,说:「都弄完估计得要个十天半月的。」
她拍拍厉名轻肩膀:「你就踏实在庄子里住着吧,哪浪不是浪呢。」
终于将大部分的活推了出去,苏然总算能喘口气了。
这时,朱晗来了,他带了个消息。
新上任的文选司曹钟文因收贿赂,暗中将选拔上的才子换了下去。
偏巧那个被换掉的是朝中大官的亲戚。
曹钟文因为几千两银子,得罪了大官,被揪出一系列罪证。
其中之一就是他任职齐州府府尹时,在官盐中掺入砂石,又与当地盐枭单五爷勾结,将官盐私自卖出,数额巨大。
曹钟文见事情败露,在家中自尽。
何进在殷祺的授意下,暗中活动,勉强帮他保住妻儿老小的性命。
而刚刚南下求医返回的肃王府世子,正巧在此时途经齐州府,便与新任府尹一道将单正浩这批盐枭抓入大牢。
单正浩听说曹钟文倒台,便一五一十将他这些年如何与曹钟文勾结的事情全招了。
涉及白银数万两。
皇帝大怒,西南战事军费吃紧,盐运收入是重中之重,这些人却如此大胆。
他命殷祺暂留齐州府将此事彻查。
「这肃王府世子殷祺,正是之前的陆堂主。」朱晗说。
他之前派人查苏然,查到齐州府时线就断了。他略微思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转而开始调查这位陆堂主。
才刚有点眉目,就听到这个消息。
再一联系他之前在四方会时说的那些话,朱晗便明白,单五爷就是殷祺的人。
苏然纳闷地说:「他这不是自断臂膀?」
朱晗回:「曹钟文离任已经有段时间,齐州府那边早就交接完毕。至于单五爷,就更不重要了,完全可以用刘七爷,王八爷来代替。」
朱晗叹道:「也怪他们自己私下搞小动作,否则有世子在上面罩着,断不至于到这地步。殷祺自断这一臂想来也有得疼。」
苏然还是不解:「他的身份被你查得这么清楚。若你去告密,他就不怕皇帝知道生气?」
「若是之前,大约是怕的。如今……」朱晗卖关子。
苏然冲他挑眉。
朱晗笑了下:「他对皇帝说,查出单五爷与北地的四方会渊源颇深。而四方会暗中与藩王雷静海往来甚密。」
「皇上本来就对藩镇很是忌惮。雷静海听闻,紧急上表,说自己与四方会没有任何关系,四方会只是北地一商会而已。」
朱晗停住,道:「你可知皇帝怎么说?」
苏然顺着问:「怎么说?」
「皇帝说,什么商会,不过是一群匪徒。既然雷静海与四方会毫无瓜葛,正好派他前去剿匪。而那世子殷祺,因为此事是他查出来的,皇帝就命他过来做监军。」
苏然眼睛转了转:「所以……殷祺马上要带兵来剿匪了?」
朱晗点点头。
苏然愣了两秒,随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朱晗敛容,面色不霁。
苏然连连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忍不住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她笑够直起身,「我到哪落脚,他就要跟到哪剿匪。」
这会儿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北地早晚还有些冷,白日里阳光正好时,却是十分舒服。
苏然不喜欢魏有道那个超大书房,她每次进去都会想起那日的情景,头皮发麻。
日常会客就在正堂,而平时单独处理事务时,她就喜欢在自己住的小院。
殷祺离开后,左厢房空出来,苏然索性让人收拾收拾就当个小书房了。
这会儿,朱晗正在这屋里向苏然介绍北地的情况。
自从苏然接下总舵主的位子后,朱晗对她的态度立刻从之前的小暧昧调整到上下级公事公办的状态。
他这种自觉又迅速地转换,苏然还挺佩服的。
说明人家对感情收放自如,而且头脑清醒主次分明。
苏然毫不怀疑,一旦她卸下总舵主这名头,朱晗的脑波就能再次切换到男女之情上。
「这一片就是雷静海的属地。」
朱晗指着地图给苏然看。
这张地图很详细,但是范围并不大,以兰城为中心,往北画的非常细,小到山与山之间的细沟都有。
再往南则越来越粗,直到齐州府就已经只是个圈圈。
横跨地图的是一条河——通广河。
当初苏然他们就是坐船沿着通广河一路到北地。
在古代,地图很难得到,往往只有领兵作战者才有。
而地图的准确性,直接关乎一场战争的胜败,说它是军事机密也不过分。
这张图,很显然就是专门为打仗画的,而且战场就在这北地,以及,西北。
苏然看了眼朱晗。
她记得真真说过,朱晗曾经是她父亲的军师,这图想必就是萧将军在北地与雷静海打仗时所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