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算苦主们没有找到刘凝雪头上,事情也不能当作没发生。
齐王让管家备好了厚礼,刘凝雪挨家挨户的道歉,以此求得这些夫人小姐的原谅。
但她本就只是个小小侍妾,身份低贱,先前那些人对她态度和善,完全是看在齐王的面子上,如今沉香亭的香丸险些害人性命,手段如此阴毒,就算有齐王撑腰,将她拒之门外的人依旧不少。
此时正是立储的关键时机,想到得罪了这么多的女眷,齐王心底也烦躁至极,根本不顾刘凝雪的想法,强行将人推了出去,若是不能求得原谅,这枚棋子也该弃了。
刘氏深谙齐王的秉性,知道自己早就没有了退路,便只能带着东西去拜访,被人拒绝便在门口叩头,磕的头破血流、摇摇欲坠。
主人家到底顾忌颜面,最终强忍着恶心见了她一面。
与高门大户相比,那些平头百姓没有任何用处,齐王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在看到满头血痂的女人时,他心中满意的很,大手一挥,直接让刘氏回府休养了。
与此同时,沉香亭也没落着什么好结果。
店里被那些凶恶的仆妇砸的一片狼藉,原本伙计还想着修缮,但刘家人从未出现,他们的心思也活络起来,日复一日的苦熬着,连工钱都不发。因无人管束,他们把所有的名贵香料抢夺一空,而后便跑的无影无踪。
刘兆曲知道自己的女儿犯了众怒,与她商议一番,便将沉香亭贱卖出去,被隔壁的酒馆老板买下,作为酿酒的库房。
当初周清拎着小鼠去了镇国将军府的寿宴,许多夫人对她的行径万分鄙夷,认为她出身商户、粗鄙不堪,才会拿着那种腌臜物登门。
等到沉香亭闭店后,她们这才知道谁忠谁奸、谁善谁恶。
先前出言辱骂过周清的女眷,一个两个羞愧极了,活像被人狠狠扇了几耳光,不过这帮夫人到底也是记恩的,纷纷备好礼物送到了谢府,为之前的行为道歉。
周清并非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况且她之所以揭露香丸的阴谋,并不是为了眼前这几名妇人,而是不忍看见成百上千的女子落得凄惨的下场。
想到娇妍如花的姑娘家变得浑身溃烂、体虚病弱的模样,她就觉得售卖香丸之人心肝黑透了,否则也不可能使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手段。
金桂站在旁边,看着堆积如山的礼品,清秀小脸儿上满是惊色,「夫人,这些东西未免太多了吧,她们出手还真是大方。」
「哪有什么大不大方?收进来的到时候都得送回去,否则平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为了那点蝇头小利毁了名声,委实不值。」说着,周清拿着纸笔,将各府送来的物什都仔细记录下来,免得将来出错。
人活于世,各自秉性不同,有知恩图报、知错就改的,也有记仇不记恩的白眼狼,胡晚晴便属于后者。
即使知道香丸有毒,受了周清的帮助,但她不止没登门道谢,心中的愤恨反倒更加深浓了。
虽然胡晚晴只是庶出,但母亲与哥哥都是本事的,一个将威远侯的心牢牢握在手中,另一个也争气的很,去战场上立下军功,得了世子之位。按理而言,这样的女子是根本看不上刘凝雪的,偏偏这位胡二小姐心高气傲,笃定自己有凤翔九天的命数,便将目光放在了已经封王的两位皇子身上。
瑞王身为皇后嫡子,身份贵不可言,若能嫁给他的话,自然是千好万好。
偏偏那个病秧子瑞王妃,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原本瘦可见骨的身子竟然日渐丰硕起来,气色也比先前强了不知多少,看样子怕是死不了了。
如此一来,她便只能将目光放在齐王身上,那人尚未大婚,身边只有刘凝雪一个侍妾,要是自己当上王妃的话,想要收拾她简直跟捏死蚂蚁那样容易,根本不足为虑。
正当她皱眉思索时,一个身着粉衫的中年美妇缓缓走入房中,看着面色的女儿,柔声发问,「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是谁招惹晚晴了,快跟娘说说。」
来人正是曲姨娘。
胡晚晴美则美矣,但与生母相比当真逊色不少。曲姨娘不止生了副艳若桃李的相貌,身上还带着一股娇憨的气质,尤为特别,否则也不能牢牢握住威远侯的心,还险些将族姐逼上绝路。
「娘,那刘凝雪当真是个混账,竟敢把有毒的香丸给女儿吃,最近我胃里疼的厉害……」
涂着蔻丹的手指轻抚着柔软的发顶,曲姨娘笑道,「刘氏算什么东西,我的女儿比她好千倍万倍,胡婉琰能嫁给成郡王,你一定要比她嫁得更好,日后才不必卑躬屈膝,看人脸色过活。」
母女俩性情肖似,想法也相差不多。
胡晚晴正色点头,似又想到了什么,叹息道,「齐王虽然没有成婚,却不一定会迎娶女儿,这该如何是好?」
曲姨娘轻笑着道,「莫要担心,你爹爹好歹也是威远侯,齐王想要拉拢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届时你成为齐王妃,为娘也就能安心了。」
近段时日,周清一直呆在府中照顾铮儿,此刻她坐在主卧的床沿边上,手里拿着周良玉打造出来的小铃铛,轻轻摇晃着。铮儿穿着大红的衣裳,小脸白生生,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盯着发出响动的东西,那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当真逗人的很。
正在此时,金桂端着银耳汤走进来,小声说道,「主子,耿夫人来了,指挥使正在招待她。」
周清不由怔愣片刻,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回云安受伤后,衡氏已经彻底恨上他们夫妻了,今日上门也不知意欲何为。
「您说奇不奇怪,大人看到了奴婢,还特地交代一声,不让您去前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心思细密的人总爱多思多想,周清也不例外,她略微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挑不出毛病,让她不免有些焦躁。
到底怎么了,为何谢崇要瞒她?
一连等了数个时辰,直到天黑谢崇也没有出现,倒是刘百户来到卧房外,神情恭敬的拱手,「夫人,陛下让指挥使去洛阳查案,恐怕三个月内都不会回来。」
纤细秀眉略微拧起,周清只觉得奇怪极了,近来也没听说有什么大案,谢崇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为何要在年根儿底下奔赴洛阳?
就算心里疑惑至极,到底也是明仁帝的吩咐,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好质疑,只能摆摆手让刘百户退了下去。
如此又过了小半个月,这天周良玉满面焦急的上了门,一见到妹妹,他赶忙问道,「清儿,最近你是否发热?铮儿可受病了?」
周清只觉得万分奇怪,铮儿的体质随了他爹,一向康健,最近又没有受凉,怎会轻易害病?她缓缓摇头,拉着周良玉坐定,这才开口,「我跟铮儿好的很,并无任何不妥,哥哥为何有此一问?」
将女人平静的模样收入眼底,周良玉试探着说,「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