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裁(下)
回忆里的薛映丰神俊朗,眼前的薛昭希柳眉星眼、桃腮檀口。虽然不是倾城绝色,但其面容之清冷在人间也寥若晨星。
他兄妹二人风度超尘脱俗,只是长得却无半点相像。
效荛凝神再看向宋攸,却发现她默然垂眸,柳眉长蹙。她惊疑道:“昭希姐姐,你怎么不太高兴啊?”
“没有不高兴,只是突然想到我兄长他从不许我独自出府,他还特地嘱咐过看门的院公,不让他放我出来。”宋攸迅疾地摇摇头,仍然沮丧着脸道:“可是现在我出府了,我兄长,他一定会知道的。”
十几日相处,她倒不像从前身为孤鬼那样惧怕山神薛谨邵,反而是有了几分像幼弱弟妹对兄长既恭敬又畏惧的敬畏之情。
现下她更像稚童惧怕爹娘斥骂一般担心受到薛谨邵的责骂。
“无妨,无妨。”校荛成竹在胸般笑道,“那我们就不走大门过好了。”
“那我要怎么进去?”宋攸疑惑问道,明显李校荛和现在的她一样,都是普通凡人,不会御风而行。
校荛立即接话,洋洋自得地挑眉笑了,语气十拿九稳:“一桩小事罢了,我有办法。”
半刻之后,老梨树树枝探出的地方,两个年轻女子合力将从隔壁摇摇晃晃着抬出来的木梯架在了薛府青墙上。
粉裙女子紧扶梯子,笑着叮嘱道:“昭希姐姐,小心一点别踩着自己裙子了,慢慢爬回去就好了。”
校荛领她到辜府仓库时,宋攸才明白她说她自有办法,原来是找架木梯让她爬墙回去。
她早间从梨树上跌落,现在回到这里往上攀爬,身体的疼痛仿佛隐约地被唤醒了。纵然千万不愿意,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爬。
“好好好,多谢校荛了。”木梯前的宋攸拾起裙子,一手提裙摆,一手扶梯,战战兢兢地登上木梯,踱步到梨树上。
眼见宋攸在树杈上站稳了身子,校荛才张口大喊道:“昭希姐姐,记得回去要和薛映说,李校荛是个温柔贤惠、宜其室家的女孩子啊。”
女孩子单纯的一厢情愿令人不忍拒绝,她回首下望,应道:“好,我记住了。”
她伸手抓住树枝,谨慎地踩住树杈,预备向下。
“昭希姐姐”校荛叫住了还在摸索试探的宋攸,她复又将视线转向墙外:“嗯?”
地上女子娇俏可爱,连连挥手笑道:“姐姐再见”
“校荛再见”宋攸以恬笑报之,如若此时她稍稍将注意分到不远的街巷口,那么她便会看见一位身着玄色锦衣的年轻人在专注地看着她们,眼中笑意含蓄深远。
她全神贯注着从树上滑下,脚刚落在地上,年轻男子的俊朗模样便映入了眼帘。
他生得极好看,蓦然在她眼前出现也极吓人。
仿佛是未卜先知,薛谨邵从宋攸登梯始便站在老梨树下,他冷着脸全程旁观了宋攸如履薄冰地下树,眉间寒意渐深。
而她不仅没注意到街巷口那人,连他也不曾瞧见。
她惴惴地低声唤道:“兄长”
“你翻墙出去的?”他冷眉看向她,平和语调里藏着丝丝凉意。
宋攸慌忙摆手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今天早上爬到树上摘梨子,一不小心没站稳,失足摔下去的。”
“可有哪里摔着了?”薛谨邵不自觉将宋攸上下打量了一番,从外看来,她一切安好无恙。
宋攸连道:“没有,没有。”
他像是放下了什么牵挂在心的事情,以一种他并不自知的温柔声音道:“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所以这次他是放过她了。
宋攸暗自庆幸,脸上又露出明艳笑容,道:“兄长,可知道有个叫李校荛的姑娘?”
薛谨邵天赋异禀,对其所见一向都是过目不忘的,是以宋攸提及,他脑海中便有了少女的容貌身形:“辜奉卿的师妹”
“她怎么了?”
宋攸尽力转达校荛所言,她的记性一向很差,常常丢三忘四,也经常忘记别人交代过的事情、说过的话。所幸此次,一下子便遇见了薛谨邵,她还可复述地八九不离十:“她要我转告兄长,她是个聪慧、娴熟、敦厚、宜其室家的女子,并且待字闺中。”
她竟然也做起了传信青鸟,替别人传达爱慕之意。
薛谨邵忽地冷笑,轻蔑笑意看得宋攸胆颤,沉声言道:“哦,有一事,我也想转告你。”
宋攸仰头问:“什么?”
他敛去寒凉笑容,神情严肃地道:“有人在你的神女庙里用短刃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