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太妃薨姨妈入潇湘 戏班散黛玉收藕官
过不了几日,宫里传来旨意,说老太妃已薨,凡诰令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贾珍夫人尤氏等为诰令夫人,便要每日入宫随祭,至未正(下午二点)以后方回。太妃在大内偏宫二十一日后,又要请灵入先皇陵,到京都外的孝慈县,这陵离京都来往得十来日之功,请灵到了先皇陵墓后,还要停放数日,才能够入地宫,过程十分繁琐,各种礼节,需要一月之久。荣国府、宁国府两府无人,因此贾母等和大家计议,家中无主,便报了宁国府尤氏产育,将她腾挪出来,协理荣宁两处事体。因又托了薛姨妈在园内照管她姊妹丫鬟。老太太贾母又千叮咛万嘱咐托薛姨妈照管林黛玉,薛姨妈无奈便从外面挪至潇湘馆来。林黛玉便让紫鹃和雪雁把外间腾出来给这位新出炉的干娘,两丫头便到外面和其她丫鬟婆子腾了一个空房安置。心里暗想,这回老太太难道便是假戏真做了起来?嗯,也好,弄得蛮有仪式感了。那么我也配合她老人家一下吧。以后便索性也跟着宝钗一样叫期妈来,又叫宝钗为姐姐,宝琴为妹妹,弄得好像自己真的是她们一家子一样。老太太看见十分高兴,也放心进宫去陪祭了。当然薛姨妈只不过照管她大观园里面这些姐妹和丫鬟们,一应家中大小事务也不肯多口。宁国府的贾珍夫人尤氏虽天天过来,也不过应名点卯,也不怎么管,且她宁国府内上下也只剩她一个管家,还要照管贾母、王夫人在外饮馔铺设一大堆拉拉杂杂的事情,也忙不过来。而且外头的赖大等几个大管事都跟了出去,下面的小管事等人便没有人管,便偷奸耍滑,各种虚开名目,乱支花销,打人骂狗,打架斗殴。紫鹃告诉林黛玉之后,林黛玉大吃一惊,心想,这两个府居然腐败混乱到了如此井底,平时的规矩难道都是靠老太太和王夫人压出来的,现在一旦没有了这两座大山压制,便露出腐败丑陋、无法无天的真实面目来了?
估计是薛宝钗上次跑来潇湘馆把薛姨妈培了进来之后,表面不说,但是心里后悔起来了,她本来也不笨,应该也想到像黛玉预想的那样示弱而不是一味孔雀开屏,不过是吃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暗亏,估计也是上次林黛玉跑到她妹妹薛宝琴面前开了一次孔雀屏,她很不服气,便趁着刚议定邢蚰烟婚期,得了贾敕和邢夫人的支撑的时机,也跑来潇湘馆来炫一下,结果又吃了林黛玉一个大坑,现在把薛姨妈陪了进来,相当于直接端了她的根据地,她明面上对林黛玉有个妈的优势便毫无作用了。所以这次她竟然装起乖宝宝来了,嗯,看着是软弱,无非也就是告诉贾母和王夫人等人,我管家理事的能力是别人没有的!看我上次心情好的时候将大观园弄了个分田分块承包,现在秩序井然,现在我不管了,李纨惜春两人的能力弄不过这一大家子,看,乱起来了吧?以后你要是要林黛玉,贾府便如此混乱不堪,如果是让我来嘛,我便把它管理成大观园里面一样井井有条,怎么选看看你们的啦!
林黛玉现在刚挖了个坑把薛姨妈坑了进来,心里想着,我要不要再出招?顺便把外面也收拾了?这原本确实是原来的林黛玉做不到的,她性子冷淡、孤傲,且看不起下面的丫鬟婆子,也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管家理事自然说完薛宝钗,便那位惜春估计也要比她强。但是现在的林黛玉则是不同,管理几万人的集团公司尚且不在话下,才几百人的荣国府,还不够她晒牙缝!先举起大棒敲几下,把那些出头鸟一个两个打下去,在弄点胡萝卜,给那些吓个半死的丫鬟婆子小厮压压惊,保管教她们一个两个规矩起来。就像当年孙武给王训练后宫的那些妃子一样,杀了两个妃子一正军规,剩下的自然便令行禁止,就算拉出去上战场也绝对没有敢后退半步的。这个道理李纨、贾惜春未必不知道,李纨本来就是老好人做惯了,并且这回已经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李玟李琦的事情已经不用她操心了,便失去了动力。贾惜春这个伶俐虫估计也是看出来这回是薛宝钗那这个事情跟林黛玉斗法,也想看林黛玉的反应,未必没有故意揭露贾府腐败堕落,好让贾母和王夫人等重视起来的意思,索性也不管了。反正这一局只有四个玩家,薛宝钗、林黛玉、贾母和王夫人。林黛玉可选项自然是向贾母请令,去收拾这些人,但是刚卖完乖把薛姨妈弄进来照顾自己,怎么会这么笨就做起女强人来?那样一来薛姨妈便有理由回去了,这林黛玉如此厉害,还用我照顾?现在形势未定,自己打掉了薛宝钗之后,难免王夫人不会弄出另外一张牌来,反正她不喜欢林黛玉。另外林黛玉本身也还没有确定自己一定要跟着贾宝玉这个二货,这以后婆媳相处尚且是个问题,还要天天帮她打理这一大家子,乱七八糟,而且还吃力不讨好。索性过张吧,反正老太太估计也不主张自己出手的,我们继续拿出薛姨妈,管她外面洪水滔天,且看王夫人怎么弄去。
因为有爵之家一年不得筵宴音乐,各官宦家,凡养优伶男女者,一概蠲免劝散。临时大官家尤氏和李纨、惜春等便议定,待王夫人回家回明,也欲劝散大观园里面原来唱戏的十二个女孩子,说:“这些人本来就是买的,如今虽不学唱,尽可留着使唤,把教习劝散就可以了。”
王夫人说:“这学戏的倒比不得使唤的,她们也是好人媳妇儿女,因无能卖了做这事,装丑弄鬼的几年。如今有这机会,说完给她们几两银子盘费,各自去吧。当日祖宗手里都是有这例的,咱们如今损阴坏德,而且还小器。如今虽有几个老的还在,那是她们各有原因,不肯回去的,所以才留下使唤,大了配了咱们媳妇小厮们了”
尤氏便道:“如今我们也去问她十二个,有愿意回去的,就带了信儿,叫上父母来亲自来领回去,给她们几两银子盘缠方妥当。若不叫上她父母亲人来,只怕有混帐人顶名冒领出去又转卖了,岂不辜负了这恩典?若有不愿意回去的,就留下。”
王夫人笑道:“就这么办吧!”
尤氏等又遣人告诉了原来的大官家,嗯现在正卧病在床但是密切关注形势的女强人王熙凤。最后定每个教练给银八两,令其自便。凡梨香院一应物件,查清注册收明,派人上夜。将十二个女孩子叫来面问,倒有一多半不愿意回媳妇:也有说父母虽有,但是就不愿意养女孩子这种赔钱货的,这一去还被她卖了。也有父母已亡,或被叔伯兄弟所卖的,也有说无人可投的,也有说恋恩不舍的。贾母便留下文官,将正旦芳官指与宝玉,将小旦蕊官送了宝钗,将小生藕官指与了黛玉,将大花面葵官送了湘云,将小花面豆官送了宝琴,将老外艾官送了探春,尤氏便讨了老旦茄官去。一下子这几个唱戏的女孩就如出了笼的野鸟,每日园中游戏。其中或有一二个有打算的,愁将来无应时之技,便学起针黹纺绩女工和打理庶务,打算以后嫁人或者做陪嫁丫鬟。但是因文官等一干人或心性高傲,或倚势凌下,或拣衣挑食,或口角锋芒,大概不安分守理者多,弄得大观园里面的婆子丫鬟对她们意见很大,不过是刚来没有多久,还没有爆发作罢。
这几日刚好清明之日,贾琏已备下年例祭祀,带领贾环,贾琮,贾兰三人去往铁槛寺祭柩烧纸。宝玉二货还在装疯,没有去。
早饭后袭人因就跟她说:“今天天气好,你出去逛逛,省得丢下粥碗就睡,闷闷不乐。”
宝玉听说,刚好也想出来走走。因近日将园中分与众婆子打理,各司各业,皆在忙时,也有修竹的,也有栽花的,也有种豆的,池中又有驾娘们行着船香菱,湘云种莲藕。宝琴与丫鬟等都坐在山石上,瞧她们取乐,宝玉走过来抽热闹。
史湘云见了她来,没心没肺取笑说:“快把这船打出去,她们是接林妹妹的。”众人都笑起来。
宝玉红了脸,也笑道:“人媳妇病,你要不要脸啊,竟然拿这个事情取我儿。”
史湘云笑道:“别人病怎么不像你这样?本来就好笑,还不给人说了?反说起人来。”。宝玉心里还郁闷,又不好跟她说我也是很无奈啊,要不是这个是谁愿意装病啊。索性不答话,也坐下,看着众人忙乱。
湘云只好说:“这里有风,石头上又冷,去找你林妹妹去吧。”
宝玉便也正要去瞧林黛玉,便起身从沁芳桥一带堤上走潇湘馆来。只见柳垂金线,桃吐丹霞,山石之后,一株大杏树,花已全落,叶稠阴翠,上面已结了豆子大小的许多小杏。
宝玉想道:“病了几天,竟把杏花辜负了!不觉倒`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又想起邢岫烟已择了夫婿一事,虽说是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未免又少了一个好女儿。不过两年,便也要”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变成几个孩子的妈了。再过几日,这杏树子落枝空,岫烟未免乌发如雪,红颜易老,因此控制不住伤心,只管对杏流泪叹息。正悲叹时,忽有一个雀儿飞来,落于枝上乱啼。
这二货便又胡思乱想起来,道:“这雀儿必定是杏花正开时曾来过,今见无花空有子叶,故也乱啼。这声韵必是啼哭之声,但不知明年再发时,这个雀儿可还记得飞到这里来与杏花一会了?便如同自己,那天林妹妹如果去了,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到时还会不会记得我?我又能不能够去看看她?”
正胡思间,见一股火光从山石那边发出,将雀儿惊飞。
宝玉吃了一大惊,又听那边有人喊道:“藕官,你要死,怎弄些纸钱进来烧?我回去回奶奶们去,仔细你的肉!”
宝玉听了,忙转过山石看时,只见藕官满面泪痕,蹲在哪里,手里还拿着火,守着些纸钱灰作悲。
宝玉忙问道:“你与谁烧纸钱?快不要在这里烧。你或是为父母兄弟,你告诉我姓名,外头去叫小厮们打了包袱写上名姓去烧。”
藕官见了宝玉,只不作一声,一婆子恶恨恨走来拉藕官,口内说道:“我已经回了奶奶们了,奶奶气的了不得。”
藕官听了,终是孩气,手足无措,又不敢去。
那个婆子指宝玉道:“连我们的爷还守规矩呢,你是什么阿物儿玩意,跑来胡闹。跟我快走吧!”
宝玉忙道:“她并没烧纸钱,本来就是林妹妹叫她来烧那烂字纸的。你没看真,反错告了她。”
藕官正没了主意,忽听宝玉帮她掩饰,心内转忧成喜,也便硬着口说道:“你很看真是纸钱了么?我烧的是林姑娘写坏了的字纸!”
那婆子听如此,亦发狠起来,便弯腰向纸灰中拣那不曾化尽的遗纸,拣了两点在手内,说道:“你还嘴硬,有据有证在这里。我只和你厅上讲去!”
说着,拉了袖子,就拽着要走。宝玉忙把藕官拉住,敲开那婆子的手,说道:“你只管拿了那个回去,实告诉你:我昨夜作了一个梦,梦见杏花神和我要一挂白纸钱,不可叫本房人烧,要一个生人替我烧了,我的病就好的快。所以我请了这白钱,巴巴儿的和林姑娘烦了她来,替我烧了祝赞。原不许一个人知道的,所以我今日才能起来,偏你看见了。我这会子又不好了,都是你冲了!你还要告她去。藕官,只管去,见了她们你就照依我这话说。等老太太回来,我就说她故意来冲神,诅咒我早死。”
藕官听了便有了主意,反倒拉着婆子要走。那婆子听了这话,忙丢下纸钱,陪笑求宝玉道:“我原不知道,二爷若回了老太太,我这老婆子岂不完了?我如今回奶奶们去,就说是爷祭神,我看错了。”
宝玉道:“你也不许再回去了,我便不说。”
婆子道:“我已经回了,叫我来带她,我怎好不回去的。也吧,就说我已经叫到了她,林姑娘叫了去了。”
宝玉想一想,方点头应允,那婆子只得去了。
宝玉问她:“到底是为谁烧纸?我想来若是为父母兄弟,你们皆烦人外头烧过了,这里烧这几张,必有私自的情理。”
藕官因刚才护庇之情,便含泪说道:“我这事,除了你屋里的芳官并宝姑娘的蕊官,并没第三个人知道。今日被你遇见,又有这段意思,少不得也告诉了你,只不许再对人说。”又哭道:“我也不便和你面说,你只回去背人悄问芳官就知道了。”
宝玉听了,只得踱到潇湘馆。黛玉见她也比先瘦了,想起这几天的事情,这个二货也是不容易,身在这种大家族之中,大事自己做不得主!目前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给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办理这档子事情呢。说了一会话,因为薛姨妈也在,不便多说什么,只好催宝玉去歇息调养。宝玉只得回怡红院。
刚好芳官又跟了她干娘去洗头,她干娘偏又先叫了她亲女儿洗过了后,才叫芳官洗。芳官见她这样子,便说偏心,”把你女儿剩水给我洗。我一个月的月钱都是你拿着,沾我的光不算,反倒给我剩东剩西的。”
她干娘羞愧变成恼,便骂她:“不识抬举的东西!怪不得人人说戏子没一个好缠的。凭你甚么好人,入了这一行,都弄坏了。这一点子屁事,也挑幺挑六,咬群的骡子似的!”娘儿两个吵起来。
袭人忙打发人去说:“少乱嚷,瞅着老太太不在家,一个个连句安静话也不说。”
晴雯也说:“都是芳官不省事,不知狂的什么也不是,会两出戏,倒象杀了贼王,擒了反叛来的。”
袭人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老的也一碗水端不平,小的也。”
宝玉道:“怨不得芳官。自古说:`物不平则鸣-,她孤苦伶仃,在这里没人照看,这干娘赚了她的钱,又欺负人,为什么怪得。”
向袭人道:“她一月多少钱?以后说完你收了过来照管她,岂不省事?”
袭人道:“我要照顾她哪里不行?又要她那几个钱才照看她?当我什么人了?”说着,便起身至那屋里取了一瓶花露油并些鸡卵,香皂,头绳之类,叫一个婆子来送给芳官去,叫她另要水自洗,不要吵闹了。她干娘见袭人这样说,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有点丢脸了,便说芳官”没良心,胡说八道我克扣你的钱。”便向她身上拍了几把,芳官便哭起来。
宝玉便走出,袭人忙劝:“作什么?我去说她。”
晴雯忙先过来,指她干娘说道:“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你不给她洗头的东西,我们饶给她,你不觉得惭愧?还有脸打她。”
那婆子便说:“一日叫娘,终身是母,她排场我,我就打得!”
袭人叫麝月道:“我不会和人拌嘴,晴雯性太急,你快过去震吓她两句。”
麝月听了,忙过来说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我问你,别说我们这怡红院,你看满园子里,谁在主子屋里教导过女儿的?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有主子打得骂得,再者大些的姑娘姐姐们打得骂得,谁许老子娘又半中间管闲事了?都这样管,又要叫她们跟着我们学什么?越老越没了规矩!你见前儿坠儿的娘来吵,已经被赶出去了!你也来跟她学?你们放心,因连日这个病那个病,老太太又不得闲心,所以我没回。等两日消闲了,咱们痛回一回,大家把威风煞一煞儿才好。宝玉才好了些,连我们不敢大声说话,你反打的人狼号鬼叫的。上头老太太们能出了几日门,你们就无法无天的,眼睛里没了我们,再两天你们就该打我们了。她不要你这干娘,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那婆子羞愧难当,一言不发。那芳官只穿着海棠红的小棉袄,底下丝绸撒花袷裤,敞着裤脚,一头乌油似的头发披在脑后,哭的泪人一般。
麝月笑道:“把一个莺莺小姐,反弄成拷打红娘了!这会子又不妆扮了,还是这么松怠怠的。”
宝玉道:“她这本来面目极好,倒别弄紧衬了。”
晴雯过去拉了她,替她洗净了发,用手巾拧干,松松的挽了一个慵妆髻,令她穿了衣服过这边来了。接着司内厨的婆子来问:“晚饭有了,可送不送?”小丫头听了,进来问。
晴雯便拿过表来瞧了一瞧说:“略等半钟茶的工夫就是了。”小丫头去了。
麝月笑道:“提起淘气,芳官也该打几下,昨天是她摆弄了那坠子,半日就坏了。”说话之间,便将食具打点现成。一面又看那盒中,却有一碗火腿鲜笋汤,忙端了放在宝玉跟前。
宝玉便就桌上喝了一口,说:“好烫!”
袭人笑道:“菩萨,能几日不见荤,馋的这样起来。”一面说,一面忙端起轻轻用口吹。见芳官在侧,便递与芳官,笑道:“你也学着些服侍,别一味呆憨呆睡,口劲轻着,别吹上唾沫星儿。”芳官依言果吹了几口。
她干娘也忙端饭在门外伺候。向日芳官等一到时原从外边认的,就同往梨香院去了。这干婆子原系荣府三等人物,不过令其与她们浆洗,皆不曾入内答应,故此不知内帏规矩。今见芳官吹汤,便忙跑进来笑道:“她不老成,仔细打了碗,让我吹吧。”一面说,一面就接。
晴雯忙喊:“出去!你一个老婆子发什么神经,就是让她砸了碗,也轮不到你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不出去。”一面又骂小丫头们:“你们眼睛瞎了吗,她不知道规矩,你们也不说给她!”
小丫头们都说:“我们撵她,她不出去,说她,她又不信。如今带累我们受气,你可信了?我们到得的地方儿,有你到得的一半,还有你一半到不得的的呢。何况又跑到我们到不得的地方还不算,又去伸手动嘴的了。你这是找死吗?”一面说,一面推她出去。
阶下几个等空盒家伙的婆子见她出来,都笑话道:“你也不用镜子照一照,就进去了,脸都不要了,我呸!”那婆子又恨又气又羞,只得忍耐下去。
芳官吹了几口,宝玉笑道:“好了,仔细伤了气,你尝一口,可好了?”
芳官只当是玩话,只是笑看着袭人等,袭人道:“你就尝一口何妨。”
晴雯笑道:“你瞧我尝。”说着就喝了一口。
芳官见如此,自己也便尝了一口,说:“好了。”递与宝玉。
宝玉喝了半碗,吃了几片笋,又吃了半碗粥就作罢。众人拣收出去了。小丫头捧了沐盆,盥漱完毕,袭人等出去吃饭。宝玉使个眼色与芳官,芳官本自伶俐,又学几年戏,何事不知?便装说头疼不吃饭了。
袭人道:“既不吃饭,你就在屋里作伴儿,把这粥给你留着,一时饿了再吃。”
袭人她们一走,便留下宝玉和芳官两人在里屋。宝玉便将刚才从火光发起,为什么见了藕官,又为什么谎言护庇,又为什么藕官叫我问你,从头至尾,细细的告诉她一遍,又问她祭的是谁?
芳官听了,满面含笑,又叹一口气,说道:“这事说来可笑又可叹。”
宝玉听了,忙问为什么。芳官笑道:“你说她祭的是谁?祭的是死了的菂官。”
宝玉道:“这是友谊,也应当的。”
芳官笑道:“哪里是友谊,她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常做夫妻,虽说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演练,都是真正温存体贴之事,故此二人就疯了,虽不做戏,找常饮食起坐,两个人竟是你恩我爱。菂官一死,她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后来补了蕊官,我们见她一般的温柔体贴,也曾问她得新弃旧的。她说:`这又有个大道理,比如男子丧了妻,当然也要续弦,这没有什么,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大节,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你说可是又疯又呆?说来可是可笑?”
宝玉听说了这篇歪理,独合了她的心病,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说:“天既生这样人,又何用我这须眉浊物玷辱世界。”
这事情便告一段落!然后自然紫鹃也便从袭人哪里听到了消息。林黛玉心里想笑,话说打狗也是要看主人脸的,这个婆子敢抓藕官,无非是给给自己脸色看。那背后的人无非是借助藕官的事情,先让个婆子来恶心本姑娘,如果是以前的林黛玉可能会又想到自己孤苦无依,然后流泪哭泣半天。可惜这个事情不巧被贾宝玉那个二货给中途断掉了,林黛玉也变懒得管,再说,现在穿过来的学霸林妹妹和以前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就算是这个事情闹起来,她自然毫不犹豫拿薛姨妈去做挡箭牌做了炮灰。本来老太太便是让薛姨妈来协助管理园子里面的丫鬟婆子,而且她老人家现在镇住宅潇湘馆呢,就便是藕官翻了天去,那也是她薛姨妈的过错。然后芳官,嗯,又勾起那个二货的拈花惹草本性了,以前的林妹妹可能便要升上半天闷气,搞不好还要病上几日,不过现在的林妹妹没有时间搭理她,管她哪里闹去,本姑娘还没有确定要嫁给她呢,只要不来打扰本姑娘就行了!现在最好的方式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抓紧修炼要紧,顺便放出消息,说薛姨妈在潇湘馆对本林妹妹非常地好,饮食住宿无微不至,林妹妹心情好了,也不生病啦!现在能吃能睡,对薛姨妈这位干娘非常满意。只是不知道薛宝钗听了心里怎么想。估计郁闷不已,自己这段时间为了整个贾府忙里忙外,吃饭睡觉都不得空闲,正是最需要照顾的时候,自己这个亲妈不来照顾自己,反而去照顾那个吃饱了没事干的林黛玉,还照顾得很好?!更郁闷的事情是,如果按照老太太的意思,以后林黛玉便成了这个贾府的主任了,本姑娘母女一群为她免费打工,要知道,那可是自己的情敌!想着就难受,更加没有心情了!干嘛本姑娘给她当管家,哼,让它先乱吧,看谁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