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共浴
陆卿初和沈明墨一起泡在大大的浴桶里。
陆卿初因为背受伤的缘故,不能靠在桶壁上,便面对着桶壁,打算草草洗一下就起身。
只是被热水一刺激,后背疼得他立马弓起了身子,双手扣在浴桶边沿,咬着牙,整个人下意识往前缩去,企图躲避那细细密密的疼。
缓了半天适应后,才逐渐放松下来,额头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布满了汗珠。
他身后的沈明墨看着他瓷白的后背,纤细单薄的身子能清晰地看见蝴蝶骨,乌紫的淤痕横亘在冰肌雪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触上去。
陆卿初脊背一向敏感,被这一碰下意识地往前缩了一下。
沈明墨以为是自己碰疼他了,忙道:“对不起。”
陆卿初转过头,见沈明墨眼角红红的泛着泪光,竟是又想哭的样子。
叹了口气,索性转过身子面对着这个脆弱的孩子。
“乖,别哭,只是被打了一棍子而已,又没多大事。”
看着陆卿初没心没肺地笑着,年幼的沈明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很生气。
这一急一气,结果就真的落下泪来了。
陆卿初心里哀叹,这十二皇子竟是个小哭包吗?谁说女人才是水做的,这小子分明也是水做的。
“哎呀!”见怎么安慰都不奏效,陆卿初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抓着桶沿,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沈明墨立马止了眼泪,着急的扶着陆卿初的胳膊,担心地问:“陆哥哥你怎么了?”
陆卿初哼哧道:“我刚才想洗一下身子,牵动了后背的伤,你要是真内疚,就帮我洗吧。”
说着,当真就手里的澡巾塞到沈明墨手里,然后双手一摊,示意沈明墨可以开始了。
事实上他早就疼麻木了,这会儿根本啥都没感觉到。
沈明墨攥紧手中的澡布,一言不发地陆卿初擦洗身子,那小心翼翼地动作像是对待什么名贵的易碎品似的。
而对后者来说简直跟挠痒痒没啥区别。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等沈明墨洗完,然后才起身穿衣。
陆卿初并没有把这件事传回陆府,一是不想让家人担心,二是京兆尹作为两朝元老,让嘉睿帝心有忌惮,怕是早就存了打压陆家的心思,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家里人找麻烦。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
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沈柯打人的时候也没有故意藏着掖着,总有些嘴碎的会泄漏消息。
于是次日一早,一下早朝,陆谦没离宫反倒求见嘉睿帝,扬言要给自家儿子讨个公道。
嘉睿帝在御书房接见陆谦。
还没出言关心发生了何事,就见陆谦“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嘉睿帝磕了个头后道:“陛下英明,家子年幼,不懂宫中规矩,容易冲撞宫中贵人,还望陛下能收回成命,放小儿一条生路。”
嘉睿帝脸色一沉,不悦道:“陆大人什么意思,朕什么时候不给令公子生路了?”
陆谦道:“请陛下息怒,只是小儿昨日在宫中无故被打。陆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微臣实在害怕陆家从此绝后,这才口不择言,还请陛下恕罪。”
嘉睿帝问:“被打?被谁打?”
陆谦摇头说:“微臣不知,这事微臣也是早朝前偶然听人所说,一时心急,这才来请见陛下。”
嘉睿帝脸色更不好看了:“陆卿的意思是,陆卿也拿不出证据证明陆公子在宫中被打咯?”
陆谦急忙道:“求陛下召来犬子,一验便知。”
嘉睿帝没有立刻说好,也没说不好。
陆谦心里那是又急又怕、七上八下的,又磕了一个头喊道:“陛下!”
嘉睿帝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陆谦就陆卿初这一个儿子,若这老陆家唯一独苗,还是这么根正苗红的好苗子真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怕是这陆谦不会善罢甘休。
于是便命令身旁的太监去离恨宫把陆卿初给请过来。
“爱卿,朕可就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了,要是令公子并无大碍,陆卿听信谣言,胡乱问罪于朕,可是要受罚的。”
“微臣,明白。”陆谦脸色沉重地说道。
嘉睿帝抬手,示意陆谦先起身。
不一会儿,宫人将陆卿初请了过来。
陆卿初一猜便知皇上是因为昨日之事召见的他,所以进了御书房见到自家亲爹时也并没感到有多意外。
“微臣叩见陛下……嗯!”
陆卿初正准备下跪行礼,结果一躬身,脸色就是一变,闷哼出声。
嘉睿帝及时出声道:“陆公子免礼吧,公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啊。”
陆卿初倒也不矫情,直接道:“回陛下,昨日傍晚,长殿下带人去离恨宫逞凶,微臣欲保护十二殿下,不幸棍棒加身,内伤未愈,还请陛下明鉴。”
虽然本不想将事情闹大,但眼下事情既然已经传开了,那也就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嘉睿帝道:“陆公子,话不可乱说,污蔑皇子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陆家父子哪里还听不出来,嘉睿帝这是摆明想要护短了。
陆卿初眼神一暗,直接解下腰带,然后背对着嘉睿帝,露出后背的伤来。
人证物证确凿,就算是嘉睿帝也无话可说。
显然,嘉睿帝也没想到陆卿初会伤的这么重,那样的淤痕印在那样单薄的身子上,不用想也知道,当时必然是被打吐血了的。
陆谦见状适时跪地高喊:“陛下!”
他没有明说什么,毕竟肇事者是皇长子,若是直说让皇上给陆卿初讨回公道,不就相当于逼嘉睿帝亲手惩罚自家大儿子嘛。
可是谁家儿子不是心头肉了,让他陆谦什么都不做,忍下这口气,也是意难平的。
嘉睿帝垂着眼睑,阴冷地扫了眼陆谦,传令道:“传朕旨意,长殿下白日行凶,意图残害手足,误伤太傅,失德失礼。
即日起,罚其于斋司阁禁闭三月自省,重修德行。不知陆爱卿对朕这一番处理结果是否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