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洛都疑犯

第9章 洛都疑犯

晌午过后,山思缘摇身化作男儿身,扮上男装,正要出门,听到匆匆脚步声往院里闯,连忙又换回女装,将男装扔床底下,开门迎客。

“思缘,这画上画的,可是你。”

长兄山遐将画卷扔给她,乃是街上张贴的通缉令。山思缘惊叹作画之人神乎其神的画技,五官、神情,都画活了。放眼整个洛都,能有此等手笔的,必然是荀氏。仔细回想,那日卫家喜宴上,荀家子弟也在场。

“分明是个小郎君啊,怎会是小妹呢?不过,仔细瞧瞧,确有几分神似哩,难怪兄长会误会。”

“休得狡辩。为兄不信世间还有此等巧合之事。”

山遐向来苛刻,对小妹更是严格。在他眼里,山思缘的活泼、聪慧,全是入不得眼的粗野陋习。

思缘见兄长动怒,收起玩笑姿态,委屈道:

“兄长,卫家娶亲那日,小妹在家绣香包,不曾出府,府上婢女可以作证。”

人证物证俱全,山遐就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不是最好。若是教为兄查出,你辱没山家门楣,定不饶你。”

山思缘默默收下兄长的警告,见他走远,才又回屋换回男装。她使用术法遁逃后,梳妆镜便泛起金光。金光落地,幻化成山思缘的模样,推开窗户,端坐桌案前绣荷花香包。

女子一针一线,甚是专注,不为风云变幻所扰。

犹记几日前,山思缘梳妆罢,对镜说道:

【阿镜,代我绣个香包,内置宁神香,我欲赠予阿母——】

先前白氏为思缘的亲事操劳,寝食难安,得了宁神香包后,连续几日早睡晚起,气色渐好。白氏与平日交好的官妇说了此事,便有官妇来讨要。本来白氏不想糟蹋幼女一番心意,但想着可以借香包展示幼女绣工,便答应了。于是近日‘山思缘’每到黄昏,便到母亲跟前请安,并奉上不同花色的香包。

——

洛都城东有家做玉石生意的铺子,掌柜的姓林,四十多岁,妻子早逝,只有一子,已娶妻,去年刚诞下一子。林氏一家苦心经营,在洛都也算小有名气。店里老客都夸赞林掌柜明眸如炬,能明辨真假,识优劣。

夏侯瑾手下的师爷荀氏询问林掌柜:

“荀某四处查探,有人说,林家店虽小,却常卖些宝贝奇货。这红玛瑙珠,可是出自你手?”

林掌柜当即腿软跪地,连忙喊冤道:

“此珠名贵,价值连城,小的就算有意购进,也没这本钱呐。”

林掌柜出示出货账目,荀师爷迅速过了一遍,账目中最昂贵的玉石也只卖三十六两,与价值连城相差甚远。

“我且问你,你说此珠价值连城,可有依据?”

“大人,小的不敢欺瞒。此珠质地均匀剔透,内有赤心,以阳光直射之,如红莲状。此珠出自南州,本是一对,一赤一绿,曾有传闻---”林掌柜欲言又止,哭着喊冤道,“小的不曾卖此珠,还请大人明察---”

荀师爷察觉林掌柜刻意隐瞒,威胁林掌柜要抓捕他,严刑拷问。

林掌柜表示惧怕,万般犹豫之下,才道:

“传闻,红绿双珠,曾是石大官人囊中物---”

难怪林掌柜支支吾吾不肯说,荀师爷忧心蹙眉,心道,裴大郎主先前遭人行刺,乃是弄权者所为,此事牵连甚广,只怕会危及夏侯郎啊。荀师爷单名一个忌字,字茂叔,出自颍川荀氏旁支,有心于仕途,本可以凭借荀氏的威望伴君王侧,却甘愿追随夏侯瑾,做个小师爷,可见寒门出身的夏侯瑾确有过人之处。

——

县衙查案迟迟没进展,这让孙秀极为不满。他来到县衙,要求夏侯瑾半个月之内,必须将白银公子捉拿归案,否则当心官位不保。

夏侯瑾却向孙秀打听石崇,孙秀先是一愣,随后反问道:

“你不去查案,打听石大官人作甚?”

“传闻,大人醉酒后,曾向石大官人索其爱妾,石大官人未允,可有此事?”

孙秀不明白夏侯瑾为何会盯上石家,还扯出两人之间那点见不得人的恩恩怨怨。不过时至今日,孙秀仍有霸占绿珠的心思。石崇毕竟老了,时局动荡,赵王得势,绿珠风华正茂,孙秀只需忍耐,等待时机,便可得偿所愿。

“垂涎绿珠美貌的,岂止我孙秀一人?”

但是当着众宾公然讨要的,却只有孙秀。不知是借了赵王的势有恃无恐,还是沉迷女色,失了理智。

“孙郎主进出金谷园,可曾见过一宝物,青心成莲的玛瑙珠?”

孙秀怒色有所减,思忖片刻后,只道不曾见过,并要夏侯瑾顺着线索继续查,每两日派衙差至他府上汇报进度,若是到了日子不见人去,唯夏侯瑾是问。

待孙秀走远,夏侯瑾对荀师爷说道:

“孙郎主何其聪明,若是罪证指向金谷,他便能顺手推舟,借刀杀人,教石崇永难翻身。他心中所求,不是美人,是整座金谷。”

“此案凶险,大人何不找个理由,就此作罢?洛都悬案无数,不差这一宗。”

“人命关天,若不能尽快揪出幕后真凶,裴大郎主危矣。世间姓裴名危页的,仅此一人。”

荀师爷想说,世间复姓夏侯名瑾的,也仅此一位。想到夏侯瑾心有正道,不会因此吝惜自身性命,便未开口。

——

夏侯瑾认为关于绿珠,孙秀铁定有所隐瞒。倘若王恺所言为真,那位神秘的白银公子便有刻意构陷之嫌。而石崇与王恺素来不和,石崇又有敛财之心,若白银公子是石崇的人,那么王恺便能洗清嫌疑。只是夏侯瑾从裴危页那里获悉,白银公子有意救他,不知何故。

裴危页卧于病榻,请求夏侯瑾,若捉到白银公子,莫要急于定罪,定要先细查其底细。

于是第二日,夏侯瑾刻意着盛装,前往金谷拜访。

无奈,金谷门外的家仆嫌弃夏侯瑾官位低,家世薄寒,不愿为其通禀。夏侯瑾正为此苦恼时,远远驶来一座华美轿子。四位壮汉抬着轿子来到夏侯瑾跟前,打扮妖冶的贵妇人钻出轿子,头上繁复的珠钗于艳阳下更显俗艳。那妇人察觉夏侯瑾在打量自己,只是媚笑一瞥,并未搭理,而后撩开轿帘,恭恭敬敬地请出轿中女郎。女郎不过十岁,肤白如凝脂,眉宇间灵气自成,双眸凝波,娇弱姿态惹人生怜。

她手握青笛,绯裙翩翩,只看了夏侯瑾一眼,便瞧出愁绪来了,道:

“大郎君徘徊于此,可是为无人通禀所恼?”

夏侯瑾微怔,小小女娃,竟有察言观色的本领。

“正如女郎所言,夏侯有要事欲求见石大官人,只是无人通禀。估计是这园子金贵,前来攀附之人又多,家仆见夏侯高大壮硕,举止又粗鲁,生怕夏侯踩坏了园中玉石小径,又是两袖清风,无从赔偿,这才不愿通报吧。”

女郎笑了,听懂了夏侯的讽刺之言,又冲夏侯欠身行礼,道:

“小女子宋袆。大郎君若不嫌弃,小女子可委托绿珠夫人,向石大官人转达大郎君的诚意。”

“如此,夏侯先行谢过女郎---”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贵人。

——

入了金谷园,此情此景,怎是华丽二字可形容得了的?然而此情此景,小女郎宋祎面上却并无半分艳羡之意,倒是女郎身边的贵妇人,流连珊瑚树前,之后又小跑去追宋祎。

“前日也有一人,徘徊金谷门前不得入,你无视之,进了又出,不曾说过半句。怎么偏偏搭理这位郎君?他虽着盛装,却难掩寒酸。个头高大,却无俊气。妇人并未瞧出,与当日那位有何不同。”

贵妇人心中有惑,便问宋祎。

“他有一本领,是前日那人所不能及的。不是外在,而是内修---”

夏侯瑾顶天立地的气质和谈吐,征服了宋袆。他其实早就瞧出,宋袆与绿珠一样,不过是风尘女子,却仍有敬她之意,这点甚是难得。更何况,宋袆从他的眼中,并未瞧出半点污秽心思,自是乐意与之多说两句。宋祎心想,若是自己年长几岁,而夏侯熟谙音律的话,或许可以深交。

妇人惊叹小女郎慧目识人,并言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日后造诣恐在绿珠夫人之上。宋祎却不以为然,但并未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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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梦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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