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银公子

第8章 白银公子

元康八年,卫家娶亲,裴危页携礼前往卫家祝贺。还未到黄昏,权贵家有女眷来赴喜宴的,卫小郎君之母卫王氏负责招待。卫王氏娘家有势,平日待人与已逝的卫郎君截然不同。卫郎君崇尚墨法,交友常以才情论。卫王氏却深信惠利论,故此向来出手大方,官妇都乐意和她交心。卫家小郎君虽有好相貌,却体虚多病,卫王氏总是忧心乐家小女郎年幼,照料不周。官妇们都安慰她说,很多人都称赞乐大郎君乐广明理通透,他的女儿一定不会差。

卫小郎君的兄长卫璪在门口迎客,来了位模样俊秀的俏少年,不过十二三岁。那少年自称白银公子,与卫璪的姑姑卫铄乃是忘年之交。卫璪讶异不已,但见小公子出手阔绰,以一颗罕见的红玛瑙珠作为贺礼,又是弟弟的大喜日子,便未细究。白银公子入席后,主动去了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位小郎君俊俏啊,若是再多几分白,只怕卫小郎君不如他啊。”身边有同僚如是对裴危页说道。

裴危页看向白银公子,心中觉着亲切,道:

“如此正好,何需再添几分白。”

没多久,比白银公子出手还阔错的县公王恺到了,有官员攀附,裴危页见白银公子也起身逢迎,顿时好感尽失,以为那公子也是贪图钱财的俗人,转而与同僚品酒论道。

此时有宾客低声议论,道:

“县公爱财,与卫家相交,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据说县公独爱已故卫瓘老朗主留下的墨宝,临摹数月未成,这才作罢。

——

日暮,卫小郎君将新娘接进家门,宾客无不惊叹小郎君有天人之貌。三拜之礼过后,新郎咳嗽不止,大夫很快便赶到了。当时有宾客开玩笑,若是新娘熟谙岐黄之术,便不会如此扫兴。只可惜乐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唯独不懂医术。

听闻卫家花园里种有奇花,白银公子中途离席,前往花园观赏,却碰上了本该卧病在床的卫小郎君。

白银公子在小郎君脸上瞧不见喜愠之色,正想开口跟他讨要两株回去,未来得及,便听见外边有人大喊‘裴危页,拿命来’,立马动身折返回去。而新郎官只是站在凉亭里,目送白银公子匆匆走远,不发一语,似乎哪怕席面乱成一锅粥,也与他无关。

——

宾客四处逃窜,四个黑衣蒙面高手围着裴危页,刀法配合术法,招招直逼要害。裴危页以一敌四,又遭偷袭中了毒镖,明显占了下风。奇怪的是众多宾客,竟无人出手助他。也就卫璪派了些侍卫,却因为不敌黑衣人,而不敢擅自进攻。

白银公子见一中年男子躲在角落里偷笑,便故意凑过去,道:

“听闻孙大郎主道家法术了得,怎不见郎主支援裴大官人呐?”

这男子姓孙名秀,唇红齿白,修长俊美,用一个‘秀’字形容,最是恰当。曾经不过是过街老鼠,无名之辈,修五斗米道,到处蹭酒席结识了赵王司马伦,干了不少缺德事。如今追随赵王侍奉贾后,在洛都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裴危页曾反对赵王谋就高位,赵王因而怀恨在心,明里暗里没少给裴危页使绊子。

孙秀作为赵王的宠臣,素日里就没干过几件人事,为裴危页所痛恨。如今裴危页遭难,孙秀表面装作忧心的样子,内心却巴不得裴危页早死。

白银认得孙秀,孙秀却不认得白银,不自觉地一怔,随后说道:

“裴大官人居高位,怕是与人结了仇,才有今日之祸。只是孙某天生愚钝,修行多年无所成,只怕---”

结果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银公子踢入战场。黑衣人以为孙秀是来支援的,二话不说便攻击孙秀。孙秀岂会坐以待毙,立马以术法反抗。如此一来,裴危页得以抽身突围,击退黑衣人。

——

裴危页毒素攻心,当场吐出恶血。随后有宾客递来药瓶,说是那位自称白银公子的小郎君留下的。白银公子还要宾客转告,此药须得回家干嚼吃下才有效。裴危页没等到那时,乘坐马车回去的路上便捏开药丸,本来只是想看看这药是否可靠。谁曾想捏开药丸,竟飘出一道金光,金光化作两行字:

【洛都有祸,应暂避风头---】

裴危页吃下药皮,气血顺了许多,才敢断定白银公子并非敌人。

只是他想不通,黑衣人为何不在路上动手,而选择在鱼龙混杂的卫家喜宴上伏击。宴会上宾客众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高手出手相救。只是那孙秀也挨了一刀,并要卫家交出白银公子,给个说法。孙秀认定,白银公子和卫家有交情,不然不会拿价值连城的红玛瑙珠当贺礼。

——

稍晚些,卫夫人卫铄姗姗来迟,半道上车轴断了,更换马车耽搁了。卫王氏向堂妹打听白银公子,堂妹却道从未见过此人。

卫王氏忧心不已,喃喃道:

“莫非此举,是为了嫁祸卫家?”

可自从卫瓘老郎主过世后,论权势,卫家在洛都根本排不上号,谁又会刻意针对卫家呢?

——

回到私宅,裴危页强行驱动术法,以黄沙占卜。松散的黄沙几经周转,最后汇聚成一个白字。裴危页不太明白这个白字指的是不臣之徒白振,还是那位俊俏的小公子白银。

“这白银与白振,莫非是一丘之貉?”

说完,一口恶血吐出,两眼发黑,裴危页终于不支倒地。

——

也就是刺杀发生的第二日,洛阳县令夏侯瑾前往卫家询问审查一番后,也和孙秀一样,认定刺客与白银公子脱不了干系。夏侯瑾去见县公王恺,王恺为自己辩解,只道当时与白银公子闲聊,只当他是攀附者,并无深交,也不知其来历。为了自证清白,王恺甚至愿意出五百两银,悬赏捉拿白银公子。

悬赏令一出,不少利欲熏心者便四处打听白银公子的下落。

——

洛都山家府院,红娘李严氏又抱着厚厚一沓画像来到山夫人白氏跟前。白氏瞧来瞧去,还是不称心。不是家世不好,便是当家主母狠厉,或是为人处事不公道。白氏认为还能再等等。红娘便留下画像,先走了。

白氏拿着公子哥儿的画像去女儿的院子,远远瞧见家仆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以为出了事,不觉加快脚步。靠近了才知晓,女儿弹了一曲,旋律甚是好听,才惹得下人驻足。对于女儿的才情,白氏从不吝啬夸赞之词,常以为那些青年才俊便是因为不知思缘,才会认为卫家之女是洛都最具才情的奇女子。

“缘儿,你瞧瞧,这些名门公子中,可有你心仪的。”

画像一一铺开,山思缘也不想糟践母亲的心意,便细细地翻了一通,又将画卷一一卷好,说道:

“这些公子哥儿虽有名门之名,却无名门之实,靠的是攀附权贵起家,如遇大祸,一定会衰败。女儿不敢欺瞒娘亲,那嵇世伯家的阿珏兄长,才是女儿心中的名门才俊。”

闻言,白氏震骇,随后为难道:

“阿珏俊秀,又有学识,谦虚正直,孝顺父母,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也知道,他和袁家女郎已定了亲---”

“母亲,女儿只是想说,若是要嫁,必要嫁阿珏兄长那样的正人君子。”

听到这话,白氏总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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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梦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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