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此女伤悲 裴府大公子回京

第四十四章 此女伤悲 裴府大公子回京

中元节过后,傍晚,裴府。

一辆马车悄然地停在裴府的后门一角,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这老人虽胡子头发全都发白,但看起来精神抖擞,眼神隐隐透出一种权力之上的精光,此人便是内阁大臣龙图。

他一下马车后,裴府的下人,立马前来引着他去裴伊的书房。

龙图大人来到裴伊的书房后,两人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内容聊得并不愉快,可以说,景澜在昨晚的城楼上表现卓著,今日早朝龙颜大悦,对景澜不吝赞赏,说他手持长剑,坚守城楼,颇有古氏一族的风骨。

裴伊担心的是,经此一战后,景澜和沈家必将走得更近,这对于他来说可是大大不利,与他不同的是,龙图大人却看起来毫不在意,他能稳立朝廷三十年,靠的就是耐心,他喝了口茶,劝说裴伊说道,“敌人往往都是从内部分裂的。”

可惜,内阁首辅大臣裴伊,并没有这样的耐心,龙图走了之后,他的手在书桌上敲个不停,还将桌上的茶杯摔倒在地,对着身边小厮说,“去叫大小姐来。”

裴佳收到小厮的消息后,有些意外,但还是跟上前来。

“爹爹唤女儿来何事?”裴佳进来后,对着裴伊行礼说道。

裴伊强行安奈住心底的怒气,用威严的语气问道,“为何景予还迟迟不肯答应与你的婚事?”见裴佳听到后脸上毫无波澜,他又忍不住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娘?一点本事都没有。”

裴佳的娘亲本是裴府的一位名嫁丫鬟,却凭借自己的手段走到了裴府正夫人的位置,不可不谓手段高强。

裴佳听到裴伊的话后内心突生悲凉,她在这个家里,早就没有什么亲情的味道,裴府妻妾众多,各房都在比着生孩子,她母亲用自己的手腕走到了裴府大夫人的位置,但在她看来,一点都不幸福,就连自己院子的人都像防贼一样,她虽贵为裴府的嫡长女,但内心里对这些院落间勾心斗角的事情无比厌恶,她继续不冷不热地说道,“晋王殿下对女儿无意,女儿也实在拿不出什么法子了,难道用剑逼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娶女儿吗?”

听到此话后,裴伊心中震怒,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他继续用威严的语气说道,“你知道我们裴府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多么不容易?爹爹从一个边关的小吏一路爬到内阁首辅大臣的位置,这其中有多少辛酸苦辣,有何人可以体会?你倒好,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却连一个晋王都拿不下,真是白养你这十几年。”

其实裴伊对女儿还算疼爱,只是他有时候说话的方式,过于锋利。

裴佳听完后愤愤然,她心里已经隐忍很久了,不得不在裴伊面前站起来,径直说道,“女儿就不明白了,您想通过女儿联姻,让裴府的势力更加壮大,您可以去找王爷之子,可以去找宁国公府、卢公国府家的公子,可以去找将军之子,那么多王公子弟,还怕找不到一个位高权重之人么,为什么偏偏是晋王?晋王性子倔强,从不对自己不认同的事情屈服,您又不是不知道!”

裴伊拍了拍桌子,大声斥道,“为什么是景予,这种问题还用我来教你吗?你以为当今皇上还可以在位子上做几年?他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了,所以这次京师水患,他才会想启用景澜,本来我想借由这个事情,让全天下的人看到景澜这软弱无能的性子,没想到此事却被他力挽狂澜,不仅修复了堤坝,还阻挡住了进城的灾民,可谓是在圣上面前立了大功。如果最后真的是景澜上位了,那还有我们裴氏什么好果子吃。”裴伊越想越气,他在官场吃了太多的苦,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决不允许有人忤逆他的想法。

“有一点,女儿觉得爹爹预料错了,您手中有很多颗棋子,但这其中绝不包括景予,他太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了,而且对地位权势毫不贪恋,您想利用女儿同他联姻来抓住他的目的,怕是十分行不通。”裴佳对待家里人总是有一种致命的冷静。

听到这话,裴伊却是更为生气,他觉得女儿完全没有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男人再尖锐也是可以磨软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他依旧将这全部的问题都归结于裴佳的身上。

裴伊压了压自己心中的锐气,耐心说道,“景予这人我是了解的,他虽然外表看上去十分冷漠不近人情,但其实此人极重情义,而且十分有担当,你不是跟你姑母关系极好么,想办法让他近了你的身,自然有办法令他屈服。”

听到此话后,裴佳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爹爹,他的脸已经背过去,给人一种不疑反驳的空间,从来都是这样,他对待外人永远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但对待自己的儿女,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不允许辩驳。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不是这个姓氏,不要裴家的荣光。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这十几年来,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在家里小心翼翼,去宫里小心翼翼,甚至在芳草阁中也是小心翼翼,她小心地观察,小心地讨好,小心地进退,就是为自己争取一个空间,可以为裴氏获得一份殊荣。

见说服不了自己的父亲,裴佳只能悻悻然告退了。

裴佳走在自己的小院中,看着院子内芳草萋萋的模样,她的心绪不断飘向远方。

身为裴家的嫡长女,她从小就是规矩地按照父母给自己设计的路径,学习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然后嫁给晋王,成为他的王妃,一起去扩大他们裴氏一族的荣光,那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宿命。

但那年夏天,却让她遇到了那样的一个男子。

本来她对此人,是毫无感觉的,不过是一介贵胄而已,去军中锻炼了几年,回来之后,就以为是自己飞上天了。还记得那天入宫之前,她还极不情愿地打扮自己,沈家,本来就是他们裴家的死对头,沈家出的将军,有什么好看的?

直到那人一手托着自己的军帽,一身戎装,从殿外大步走了进来,英姿飒爽,神采奕奕,闪耀着如同太阳般的光芒,那一刻裴佳觉得自己所有的眼球,都被此人吸引住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有任何男子,有如他这般英雄气概,气宇轩昂。

他对圣上的行礼,对于周围同僚的回礼,都极为有分寸,说话举止,大方落拓,连饮酒的姿势,都是那么好看。当爹爹带着自己,上前向他行礼时,就算是平日里朝堂上的政敌,此人也微笑大方地回礼道,“多谢裴大人厚爱,云奚见过裴小姐。”

云奚,原来他的名字叫云奚,裴佳的面上没有任何表现,但脑海中却深深地刻印住这个人的名字,甚至那晚,她还主动请缨,表演《将军出征曲》,用的是瑟,整整二十五弦。

那晚之后,京师人人都在乐道她的演奏,夸赞她“一曲弦律绕余梁”。在美貌和才艺方面,裴佳从来都是自负的,自认为在京师内已无人可敌,可是为何,偏偏不入此人的眼呢?

他甚至为了躲避自己,匆匆娶了一位四品官宦家的女子为妻。

裴佳有些神情恍惚地回到房内,她心里有些悲凉地暗想,“他不愿意娶我,那我嫁谁,跟谁在一起,又有何区别呢?”

她令手下的丫鬟去院子了摘了一些新鲜的紫罗兰,准备去一趟景阳宫,既然自己的命数已经注定如此,那只能如此的走下去,决不能,有任何的回头。

裴佳出去后,裴伊书房中,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对着裴伊恭敬地行礼道,“大人。”

“怎么样,有什么新消息吗?”黑衣人点点头道,“大公子已经收到诏令,在回府的路上了。”

听到裴祈轩在回京师的路上,裴伊有些欣慰地点点头,“好,多派些人,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危。”裴祈轩是裴伊的第一任夫人,卢国公府的嫡女卢氏所生,不过卢氏身体不算好,生完裴祈轩不久后便病逝了,裴伊后来纳了卢氏的陪嫁丫鬟,也就是裴佳的母亲赵圆子为姨娘,经过几次后院激烈的斗争,裴佳的母亲赵圆子在为裴伊生下一女三男后,稳坐在裴府大夫人的宝座。

裴祈轩此人还算是上进,早早就考中了进士,现在湖广一带做盐吏,前不久,裴伊上书请皇上调裴祈轩回京,只说裴祈轩年岁已到,需解决婚姻大事,皇上听说后立马就批了。

裴祈轩婚事的对象裴伊在做了深度的谋划后,选中了沈府的长房嫡女沈汐桐,虽然他早就听说此女顽劣,但是,沈府跟太子景澜交好,就算是景澜最终当上了帝位,碍于沈府的面子,也不会过于让他难堪,凡是要做两方面准备,这是裴伊的为官之道。

裴伊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事,便对这个黑衣人说道,“那事可准备妥当?”

那黑衣人立马明白是何事,急忙回到道,“万事妥当,只等老爷吩咐,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裴伊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令那人隐秘出府,做得不留一丝痕迹。

京师,李府

今日尚书台右仆射李敏胸中无比烦躁,他派人偷偷打听到,内阁龙图大人去了一趟裴府,不知道他二人商议何事,这让他他心里隐隐不安。

自他听说景澜带着一众人击退了灾民之后,他心里就一直很忐忑。

前一段时间,局势还未明朗,他就曾带着一众人请求圣上去天坛祈福,虽然最后祈福的事情是被国师朗清风做了,但他难免会成了朝上的靶子。

今日早朝,皇上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对景澜的态度也是十分好转。如果他没有预料错的话,下一步太子景澜很有可能会向宁武之女宁语求娶婚事,宁武此人态度模糊,一旦他答应了这场婚事,那景澜登上帝位,只是时间而已。

李敏心想,自己这次很有可能是下错了注,而且有可能还会引来,家族灭顶之灾。他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先秦典范,李敏心里明白,隐藏在身后的人,只会伤及触角,而往往走在前头冲锋陷阵的人,死的最早最快。

他不能坐以待毙,万一那人将触角伸向自己,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想到此,他心里惊起一身冷汗,他派人去叫李拙,想要跟他一起商量一下对策。

李府下人听到后,却露出有些隐隐难为难的表情,李敏怒道,“有话就直说。”

下人只好说道,“李公子他,好像是出去了。”

“他去哪儿了?”李大人听到之后相当生气。

“他他他,好像去百花楼了。”下人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

李府书房中一个茶杯被狠狠地摔下,李敏大声骂道,“不成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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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庭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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