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火劫
秦尚看起来线条瘦削,其实并不轻,走了不多时我已大汗淋漓,每走一步他便更沉一分。
“夫人的香汗真好闻。”
我没力气骂他,只得咬着唇挣扎往前。
月朗而有风的夜,白白被这群混人折煞了。若不是他们,我在这旷野中向着满船灯火狂奔,不思来路,不念去处,满脑袋升腾起一副山水墨画,画中那人眉眼清冷,神色淡漠,我只盯着他远远地瞧,除非他喊我,否则并不入画叨扰。
眼下倒好,满身臭汗不说,身上那人还无端扯些油语腻言叫我更加心烦意乱,半分画意也没有。
远远出现两道身影,一高一矮,渐渐靠近。
待我看清,喜得几乎要流下泪来,“通宝!鬼护法!”
通宝欢愉地冲上来,大约也觉得眼前一幕是个逗人开心的笑话。
鬼探一声不吭地接过秦尚,我一面往前赶一面回身对他道:“你带秦阁主回来,我先去取药!”
取了药,在半道截住他们,就地给秦尚敷上,那时有几块皮已经脱落,肉都熟了。
秦尚疼得龇牙咧嘴,却还要狎昵道:“夫人曾说哪日我半死不活时才愿亲密搀扶我,今日可算是兑现了。”
“我说的是你半死不活时,没说你半生不熟时。”
他一面紧锁眉头,一面笑了笑。
这夜究竟有多长,怎么还不见光亮。
秦尚说好险那该死的洛烟粉没触上他的脸,俊美的相貌没有遭劫。
我只可惜洛烟粉没烧了他的舌头,他舌头油滑,肯定易燃。
前方的天忽而亮了,火红贯天。
“日出时......是这般光景么?”
秦尚双眸一沉,凶光尖锐,“船着火了。”
便是那一刻起,他皮肉上的伤痛忽而变得微不足道,他没再喊痛,没再皱眉,即便那几处焦烂的皮肉依旧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我们赶到时,整条船已陷入火海,根根船骨裸露出来,在通红的火焰里越烧越黑,越烧越暗。
秦尚的脸也是火光照不亮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说要替我将船上所有的灯火点一整夜,是不是走水了?”
“夫人多心了,我的船设计精良,上夜的人训练有素,没那么容易走水。”
他的轮廓深深浅浅,狰狞无比,“有意思,我倒要看看究竟谁敢烧天海阁的船。”
我脑中浮出一个人,又沉了下去。
他转头问我:“夫人以为是古墨么?”
“不是。他爱杀人,烧一条载满武林高手且停靠水边的船,杀不了人。”
“这话倒对。”
我忽而想起姜文儒与生儿还没离开,是我邀他们多住几日的,急着去找。很快有人带了他们来。
姜文儒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大火破坏,“多谢教主记挂在下与小儿。”
我见生儿无恙,正揉搓惺忪睡眼,满脸迷茫困倦模样,便安心笑道:“人没事就好。”
姜文儒欠身对秦尚道:“阁主的船毁了,暂时没有落脚处,不如屈驾于寒舍如何?”
秦尚想也不想,爽快答应。
姜文儒大喜,“我这就命人快马加鞭回府准备。”
秦尚漫不经心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