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来他是北骊

九、原来他是北骊

何仲麟跟中了邪似的,目光仍在崔沣脸上逡巡,声音甚至有些闲话家常的平稳:“你真以为自己能杀得了我?”

“你该杀”,崔沣不在意地抽出短刀,叹息一声:“真是可惜。”

仿佛在和姐妹们抱怨不慎脏污的胭脂盒。

她漫不经心地拿着刀,现出拿上面的血迹不知怎么办似的神气,然而兔起鹘落之间,她的刀再一次飞出,直指何仲麟身后之人。

在场诸人谁都没料到此番变故,却有一个身影几乎随着刀起就飞身去挡。

“噗——”短刀插、进了秦不弃的肩膀,黑袍人动都没动。随着秦不弃倒地,那人似乎发出一声极短促的粗笑。

满是不在意,满是轻蔑。

秦不弃竟然是黑袍的人?见自家名不见经传的马奴的身份如此魔幻多变,崔沣细思之下颇觉惊心。

秦不弃对大家的目光充耳不闻,他慢慢站直身体,一扬手将刀拔出,鲜血喷涌,他却除了眉头微皱,并不吭声。

黑袍人微一挥手,他便手捂着伤口猫向黑袍人身后,脸色发白但神情不变,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安之若素。

何仲麟忙到黑袍人身边,郑重有礼地问道:“先生可有大碍?”

那人还是头也未抬道:“无碍,收场吧。”

声音粗嘎低沉,听他说话就像直躺在大风刮过满是糙石的地上。

“好”,没有得到眼神交流,何仲麟还是恭敬答道。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给秦不弃一个眼光,手底下人为主子牺牲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

何仲麟转开目光,寒声吩咐:“捉拿崔氏余孽”,顿了顿又加了句“要活的”。

王嬷嬷骤然使出轻功,飞掠至近前道:“何贼!拿命来!”

何仲麟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保持形象地偏让到一旁,近侍立刻上前接招。

王嬷嬷刚才恐吓多于实拳。此时,似乎尽了全力,两招拨翻近侍,缠向何仲麟,招招致命。

崔沣吃惊地看着王嬷嬷。她不知道一向追着她学规矩、女红,嫌弃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唠里唠叨的嬷嬷竟然是个绝世高手。

何仲麟讽刺道:“崔家果然有死士。”

但王嬷嬷来势汹汹,他的讽刺显出几分外强中干的意味。

那如粗石翻滚的声音又起:“我来。”

众人还不明所以,黑袍人已经出手。

他微微翻转手掌,掌心中升腾起一颗鹅蛋大小的黑烟,说是“烟”并不太恰当,整身是黑色毒瘤的形状,碳石的质感,四凸八起的嶙峋表面用烟气镶了一圈边,似乎希望东施效颦一般给这瘤烟增添点飘渺之气。看着诡异,却活着一般轻轻跳跃,倒是极有灵性的。

众人都屏息看着这邪术,连围攻何修远兄妹的兵士也停了下来。

秦不弃自这团瘤烟出现,便显出极大的恐惧,恐惧中还有一股恨意。他似乎想开口,却忽然觉得肩头的伤一时疼痛难忍,张了几下嘴,毫无声音发出,冷汗瀑布一样流下。

他知道这是黑袍人的警告。

忽然,这瘤烟飞电一般撞向王嬷嬷。

王嬷嬷并未闪避,提剑直撞上去,应该是想当作一般烟团给拨开。没成想,这不大的一团,竟似有千金之重,这一挡反而逼得王嬷嬷秋风扫落叶一般飞了出去,倒地时,佩剑应声而断,她自己吐出一大口鲜血,精气神被瞬时抽走。

那瘤烟却丝毫未动,见王嬷嬷倒地,原地跳跃了两下,跟对垒打拳的人活动手脚似的。

“嬷嬷!”崔沣赶紧去扶王嬷嬷。也许这情景过于诡谲,竟无人去拦她。

王嬷嬷抓着崔岭的手,只这片刻功夫,活生生的一个武林高手就变成了语不成句的老人:“溶溶,嬷嬷……怕……不行……”

说着两行热泪滚下。

崔沣眼眶发热发疼,却拼命摇头道:“嬷嬷等着,我去给你报仇。”

嬷嬷却使出全身之力拉住了她,累的粗喘了几口,嘴唇嗫喏,似乎言未尽,却力有不支,颓败地倒地,如不是尚有呼吸,与死过去无二。

崔沣神情悲痛,拿过那把残剑,神情骇人,从所在的位置斜冲向秦不弃而去:“都是你!”

像是恨极了秦不弃刚才替黑袍人挡剑。

她虽然人冲着秦不弃,只砍了秦不弃一剑就掉转方向砍向黑袍人。

同样的伎俩用了两次,就显得自作聪明到愚蠢了。

何仲麟脸上已经有不耐烦的轻蔑。

黑袍人显然也有些不耐烦,根本不放在眼里,只顾伸手召回瘤烟。

崔沣要的就是这种不耐烦下的疏忽,哪怕只一刹。

秦不弃也是,他上前一步隔住了砍向黑袍人的剑,却趁和崔沣交手时趁机给她塞了个东西。

这边王嬷嬷又咳出一口大血,崔沣“不再恋战”,赶紧折返扑到王嬷嬷身边,借着给嬷嬷擦拭嘴边血迹的机会,将秦不弃给的一小粒丸药喂了下去。

崔沣和何澜齐有次放火风筝,不小心烧了郊野一处农户家的柴堆,被崔义文禁足。但她哪里是待得住的人,几次三番偷跑出去。一日可巧,她从外面溜回来刚要下马,侍马的秦不弃忽然回头对着她大力揉了揉眼睛,她便暂停了下马,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你眼睛怎么了?”

这时只听崔节帅一声呵斥:“又想到哪去,赶紧回房!”

崔沣才知道马奴是在帮她。

为了感谢他,她好像还说过一句赞语:你的手很白,挺好看的。

崔沣一直在观察秦不弃,她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善意,也能察觉他受到某种桎梏,所以当瘤烟出现,他又用手揉眼睛时,崔沣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没想到他真的要给她东西。

看到伤心的崔沣,何修远质问道:“何仲麟!你竟然勾结邪魔外道,父亲若知道了……”

何仲麟嗤笑:“北骊先生乃是父帅座上宾,你还是操心自己怎么在父帅面前解释吧!”

所有人:原来这是北骊。

黑袍人在心里暗骂何仲麟蠢货,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因而压下怒火说道:“小娘子,做个交易吧。我可以让这老妇活命,条件是你跟我走。”

王嬷嬷服了丹药,虽然并未全好,气息却渐稳,崔沣有些放下心来,嘲讽道:“何家恬不知耻,竟靠着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来篡夺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我崔氏绝不会受魔物辖制。”

在场兵士都是有眼有耳的,听到此处不免人心浮动,有些心志不坚的轻则互相对视,重则交头接耳。

何仲麟大吼道:“谁再议论,军法处置!”

全场顿时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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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界: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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