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魂归故里(十二)
无风无雨,浓云卷袭。
纯酿如风入口便是那满怀酣畅,我侧身携杯眯眼,妄图透这厚厚云层看到星光。
[倦,当你在浓云间看到星光,那便是我在看你。]
啮齿咀嚼文字,咂嘴儿细细回味。
我看不见星光,是你不想见我,还是这世俗沟壑阻隔了你我?
垂首呵气沉沉,眼眶酸涩难耐。
这俗世纠葛于你我何干?随心所欲难不成比不过那佩环笙歌!为何你选择征战沙场?为何?为何!
一拢袖擦不尽断线泪珠。嗤,还真是几多悲欢几多愁啊。你这么喜欢沙场么,那些百姓同你有何渊源,叫你拼上一条命也要护他们周全!
你告诉我你会平安回来的,我信你。
结果呢?可笑,真是可笑!我闻说塞外花开,跃马擦枪高歌送君。我梦君归家,恭君凯旋归来。
――而这一切,却不过是场荒唐梦!
一身染血衣冠入手,可笑皇天后土无人才,可笑这国将破,可笑那朝廷夜夜笙歌贪污腐败!这鲜血淋漓的一幕幕,白绸漫天,将士不归,老马驮衣冠,哈哈哈哈哈!
为何骗我?你说好要平安归来的啊…
手撑案沿做依,止不住战栗,怨憎充斥胸腔,阖眼泪水糅狂笑不止。地狱英灵在我脚下颤抖,白骨森森,哀凄声回荡。
在那你拼死守护的天子殿中,你不如猜猜,我看到了什么。无数金丝玉缕缠于他们腰际,珍馐美酒遍布,没有一人为你同那将士祈祷。
你们的命抵不得那权贵寻欢作乐!你知道吗!
白绸漫天,老马驮衣冠,将士不归…将士不归!哈哈哈哈哈!
可笑,热血抛洒,赤诚真心尽数付东流。我阖眼将酒灌下,提笔润墨挥去。
如今君风华依旧,而我…不得所爱,煮酒送故人。
“你倒是看看我啊…”
张口欲唱唤君回,却是声哑,再难高歌。泪眼朦胧见那星光拨云,似是君踏月而来,扬臂去追,只拥得寒风满怀。
哈哈哈哈,醉了,醉了。
黑云遮天明月隐,夜雨未歇惹人烦,那恶犬乱吠张狂,暗器携风来,退半步避开,三寸出鞘映寒光,扫身侧草堆逼得小人现身,白玉相撞脆响如铃,脂粉扑鼻心生厌,细瞧片刻提剑刺去指眉心
“何人?”
她似是不满轻哼,长刀出鞘袭来,提剑挡下数招,夜雨间歇留兵刃相撞声响,趁其不备沉腕绞剑逼退,见势直击颈侧,紧握剑柄绕身侧,转腰
旋臂回抽三寸抹剑,直取头颅
“老鼠生人皮,不错,活该惨死。”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桃花纷飞撒落在发梢,我抬手将花瓣拂去,顺手理了里被风吹乱的发丝,腰间银铃轻轻作响引得微乱的脚步顿了顿。似乎忘了些什么,我停在原地想了想,转身走去街边茶馆买了些茶叶。
走进门,我轻车熟路的顺着记忆里的方向快步走着,伴随着叮铃声来到熟悉的门前。我走进去随手将装包好的茶叶搁在桌上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茶具。许是今日心绪不宁罢,我不小心晃了晃柜子,上面那些积了灰的经书便一下子砸下来,我被砸中又被灰尘呛得咳了两声,眸子闪过两滴生理泪水。
“嗯?!”恍惚中我仿佛听到背后隐隐传来一声嗤笑,揉着额角有些惊喜的转身,瞧着除我之外空无一人的屋子。哦对,我也不是人。瞧着空无一人的屋子,瞳光黯了黯,看着空荡的矮塌发呆,想着那人从前在这坐着念佛,偶尔低声笑着面带无奈的冲我摇头的模样。
我站了会儿,便回神拿起茶具和桌上茶包出去,将落灰的茶具洗好后坐在院子里静心沏茶。那时的我,已褪去了当年的浮躁,一步一步按着他从前教我的步骤做着。备器、选水、取火、侯汤、炙茶、碾茶、罗茶、煎茶...从前觉得麻烦的步骤,如今做来却教人心平气静。
端起手中还在缓缓冒烟的茶杯向桃树下走去。
——大师?圆寂是什么意思啊?”
——大师,你理理我啊。原来,这便是圆寂吗?
我理了理思绪,在桃树前跪坐着:“大师,这是我泡的茶,你尝尝。”
君埋地下泥销骨,我寄人间朝与暮。大师,这次,我可算是挑了句应景的吧。
或许早已忘却度过了多少年月。
檐上滴落下些许昨夜淅沥雨水,溅落于青苔石板上总会发出些细微声响,或是常年累计,在那原本平滑石板上渐渐的被水花溅落击打出些个水洼。每每檐上雨水溅落于此时总会激起层水波。
屋内荡漾着熏香的气味,鱼纹檀木香盒上的通孔处冒着一条细微烟雾,圈圈环绕着。熏香气味并非那种甜腻过头的九里香,细细嗅去,是栀子和铃兰的气味,味淡却不失其特有之感,淡雅气味絮绕于鼻间更入心头。倍感惬意,也使得心绪更加平稳了些。
微睁双眸再轻嗅下这惬意香气,侧臂轻扶住身前瓷石小案,拂袖起身轻踱步前行,一手拿起了那支随意放置于桌面的钗子,遂将散落肩上的银丝挽起。
腰间略弯拿起一旁银夹携住一木色盖子,灭住了香盒里的熏香,抬臂启开那窗子用窗架撑起,瞬息一股子特属于雨后的气味扑面而来。抬眸瞻望去,天色渐晴如丝绒般薄薄的云层平铺于湖蓝色天空上,时不时会传来几声晨间鸟鸣,声声皆是清脆。
满腔生机盎然。
侧身踱步拿起那放置熏香架上的月牙色薄棉栀子绣纹外袍披于肩上,衣袍被放置着熏了一夜,连着也沾染了那清淡花香。伸手推开房门随着一声吱吖响声,门开了。
信步走出,俗言可道句春雨贵如油,果真是没错,院内种的那片青竹也有些冒出了些细嫩竹笋,连着墙角处是几盆君子兰亦是也冒出了嫩芽。翠竹的清香漂浮而来,踱步前行着石板上那昨夜雨水濡湿了衣袍后摆,再次推开扇木门走至前厅内只觉一阵微风徐徐而来,抚过全身。
忽得而来的穿堂风有点微凉,风中夹杂着些许淡弱梅香,些许是春梅绽了开来。
即而走着忽得看到那放置板案上的桐木琴,凑去抬臂纤细手指轻抚过琴弦,看着琴边那有些泛白的蓝色琴穗,思绪幡然云涌,指尖波动琴弦,一曲小调轻起声声缠绕着斩不断的暗暗愁丝又似对故友的怀念。
论弹这七弦琴仍还是未有蓝安那般有天赋。
世人皆道,不忍世间繁琐的抱山散人,自还年少时便隐居于一山内数十年如一日,不屑尘世,一心向仙。这倒也是可笑,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怯懦才躲于山内不敢现世。
一曲罢了,余音绕梁。眸中愁绪不减。
拂袖走出,初春的天还是没摆脱冬日寒冷,抬眸看去,春梅绽开微风徐过带来扑面花香,抬臂轻折下一枝春梅,嫩黄花蕊在风中颤颤的抖着。
我折一枝早春赠于你。
可故人..皆已不在,只留下自己孤身一人..这定是在惩罚自己当年的怯懦罢。
余世孤身。
不得救赎。
我自腰间拎壶清酒,抬腕将里头的琼浆尽数下喉。夜色弥漫,巧见远处天河寥寞,穿层雾霭抵弃严寒,眯眸欲驱感醉意好在休上壶玉液,却见脚下路又长了,叫人瞧不见尽头。酒辣,辣到心里头,又香得很,叫人不忍停下。浊酒下肚,舌齿间都是这酒的醇良。抿唇回味。更是将欲散的酒劲儿给拽住品了个十成十。
哈,好一个畅快淋漓!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清晖皎洁将不远处湖水罩住,予了它几分剔透。繁星点点遂月明。随手把酒壶挂回腰间,再将长剑抽出,借着醉意,直直向天上斩去。
飒——剑气震得一旁的树都抖起来,叶子也掉了不少。暗自笑着这树实在不堪,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又笑了起来。
瞧!这朦胧月,这薄雾纱,被我一剑斩断。
我的眼前是清了,我的前路明了,这一剑,替我劈开模糊不清的假象,为我除去这长路上的障碍。
转身把剑放回剑鞘里头,眯着眸子望着天上的月。对着这天放声大笑。这月再怎么样,都不足以挡住我的去路。这路再怎么长,也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力量,我需要力量,没有力量只能任人鱼肉。父亲,想不到吧,你派来追杀我的幽冥,被我锁入深海九重之下,暗无黄泉。下一个,就是你了,我亲爱的父亲。
爱,是什么?不过王座之路上的绊脚石。我要的只有鲜血和权力。
疯狂么?呵,我是司掌仇恨和愤怒的女神;父亲,兄长,你们是我送给天界的第一份礼物。
人类的贪婪,给予我仇恨的信仰。他们赞美我,赞美从地狱挣扎出来的魔女。三界净土,竟是多了这么多肮脏的蝼蚁。长枪破开脆弱的大门,毒蛇扑向伪善的面孔。此眼此心,承载野心与荣光,最美丽的罪恶。
渺小的人类,对我的杀伐和强大表现出了可笑的恨意。节节败退,杀戮无期也不能让他们多长几分记性。
大战前夜。
月色之下沐浴,实在是身心舒畅;屏退左右,独自沉溺在寒泉之中;我仿佛已经看见了胜利。
“当啷!”
“什么人?!”
寒泉深在刀山深处,血海尽头,是什么样强大的敌人,居然……
灵法师?
还是一个弱小的蝼蚁一般的小子。
乌云做衣,紫金铸甲,诛天·冰蟒亦不敢轻举妄动,一个小小的灵法师,他怎敢!手握冰冷蛇矛一步步走来,晶莹的水珠顺湿漉漉的长发落滚落,花朵凋谢,百鸟骤哑。
渺小的人类,竟敢亵渎女神!
凶残的魔兽不敢嘶鸣,纷纷低下桀骜不驯的头颅,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女神的怒火,你可承担的起?
不容解释,不容抗拒,亦没有反抗。
我剜出了他的眼睛,喂给了一旁蠢蠢欲动的毒蛇。
出乎意料,这个人类没有哭喊,也没有哀嚎,反而死死盯着我的方向:“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真是可笑!活着尚且弱小至此,死后还想翻出什么浪花?
“你可是,要用无尽循环的生命来恨我?”
“我要用整个生命,循环不息,无休无止地爱恋你!”
嗤笑。
“我的名字,是苍琼。”
爱恋么,最多余的情感。
夕阳灼灼点燃了荒草地。鹰隼略过天空,破云穿风搅碎半边天色,卷走残云拉下沉沉黄昏。北地苦寒,正值三九时节,满地枯黄草叶上落着点点白霜,一丛丛间凝结支楞带了点红的冰凌,鞋履踏过,嘎吱嘎吱碎裂几声脆响,断截儿处如七零八落的菱镜,被夕阳照得腾然窜起簇簇冷冷的火。璇花纷纷然,大风忽起,寒意刺骨,拍打帐篷掀起门帘,要与帐内温暖一争高下。天边墨色渐染,眼看就要黑尽。
“不妨假设,被狼牙增援的大部队包围,根本冲不出来。你若去劫后的战场,什么都能见着。或许乱箭穿心,或许被一刀劈成两截儿。”师父头也不抬,“你就杵在那儿继续吃风,却什么用也没有。”
自是见过那些负伤的人。或如姨姨一样,一支又粗又长的箭直直插进背,气息奄奄地被人搀扶着归来。或是血淋淋的狰狞的刀伤劈在胸前腰腹,连师父也要束手无策。
我是真的好怕,以至于在帐外等到天色完全黑尽,心里还一直念着师父那番话。雪还在纷纷扬扬地落,小灯笼里的烛光明明灭灭,四野静谧,唯有风声呼啸。不敢去想,更不敢去看,姨姨受重伤时师父尚能竭尽全力救治,我这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还得学好多好多东西……
身后终于响起急匆匆踏雪之声,烛光又是一扑朔,等的人来了。他玄甲上栖了雪,触手所及冰冰凉凉,顺着指尖丝丝缕缕沁入四肢百骸。“…,”我握紧他的手再拢拢斗篷,低下头沉沉闷闷说道,“你可一定不要被人给一刀劈成两截儿呀……”
上头有一兄长,家中自小重男轻女因此与家人不和。他有哥哥罩着,无人欺负,过的其实并不悲惨。偷与兄长习武。武艺见长,性格活泼也不算闹腾,对重要之人占有欲较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