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珩向大家介绍后才知这是顾娘子母家妹妹的孩子。是太平坊宋家五房的嫡长子,勋爵人家的孩子,又有个出了名护儿心切的母亲,自然是金贵。
这一位若要犯起浑来,怕是比祖益佰还难伺候,没人敢得罪的。不过明景瞧他比自己还瘦小,十分羸弱,病弱得很,说话行走也是小心翼翼的,应当也不是那蛮横无理的人。
不过明智之举还是保持距离,不要与他起什么争执,免得生了怨怼,徒增麻烦。
这一行一共六人,三个大的三个小的,倒不知颜太师会如何授课了。若是只讲些启蒙浅显的东西,三个大的会觉得无趣;若是太过深奥,三个小的又会觉得困难。真是考验人了。
颜太师素有严名,明景未曾见过,心里期待着又害怕着。
颜家书塾设在花园一敞厅里,两头连着长廊,绕了一圈直通水榭,水榭另一面又是一条道,通向何处明景便见不着了。
长廊,敞厅,水榭圈中则是莲池,莲花尚未盛放,可也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意思了。真是入目即画,视野宽阔又觉着凉爽。明景心里阵阵惊叹,设计这花园的人可真是个妙人,心思如此奇巧。
细竹卷帘挂在敞厅两面,卷轴上系了青色小穗儿。清风路过,便随风摆舞,很是好看。
纪听白去看池面风光,却瞥见边上的小神童一脸赞叹之色,眼里放光,唇角的笑容毫不掩饰,或者是掩饰不住,有趣极了。可很快他似乎察觉有人在打量他,立马不动声色地收起了笑,装起了一副波澜不惊老成的模样。
纪听白闷笑了一声,引得颜三郎侧头望过来,“何事惹你如此心愉?”
明景眉头微皱,有什么好笑的!
悄悄抬头瞥了纪听白一眼,他正低头看他,明景想瞪他又不敢,生生忍住了才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朝前走。
随后便听他含着笑意道:“你家这花园着实别致,叫人看入迷了。”
众人便接着好一番赞赏之声。
进了敞厅,里头已经摆好了书案,笔墨纸砚都已准备齐全。上好宣笔立于笔格中,白瓷辟雍砚旁是墨丸和砚子,圆筒草叶纹彩水盂,联珠青釉笔洗,白瓷卧狮镇下是三张白纸。
除却文房八宝(笔、墨、纸、砚、笔格、水盂、笔洗、镇纸),案上还有一小木条,明景低头看去:宋宴清。是宋家郎君的大名。
明景便侧头对后侧的人道:“你的位置在这儿。”
众人一一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颜太师还未到。
明景便打量起这位置安排来。
六人自是左三右三的排座。左边依次是颜桓,纪策,祖恪;右边依次是祖毅,李明景,宋宴清。是按年龄大小而分,长者为上。
各家的小厮都把书卷拿出来放到书案上,众人坐等颜太师来授课。
可约莫一刻钟过去了,颜太师迟迟未来。起初大家还能说说笑笑等着,随着日头高升,众人都坐不住了。
清珩终于开了口:“我去瞧瞧,各位静坐片刻。”他是东家人,自是他去。
明景不知太师会教些什么,便带了内容较全的《急就章》。姓氏名字,器服百物,文学法理集于一书,先前想着应该能应付过去,可现在见了颜三郎等人,她就摸不准太师的意思了。
说来也奇怪,祖家和纪家跟自家都是邻居,母亲前几日也才去过纪家做客,怎么都没听说纪听白和祖文松也会来颜家上课。
明景打开卷轴,看到姓名篇:“宋延年,郑子方……”宋姓,明景想到宋宴清,勾了勾唇。这些内容她早已熟背,当下便研究起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来。
旁的都没什么稀奇,倒是这三张白纸让明景细细看了一会儿。
也不明白太师放三张白纸是有何用,明景不敢乱动,便伸手摸了摸。纸质细韧,纸色亮白,光泽莹润,应是产自剡县的剡藤纸。这与李家惯用的硬黄纸很不同。
明景偏头,只见纪听白端端正正坐着看书,心无旁骛,一脸认真。
又看其他人,都是专心看书状。
明景顿时觉得羞愧,忙低头盯着小字瞪眼。颜清珩也去了有一会儿了,怎的还没回来。
颜清珩从敞厅离开便绕道去了水榭那头。一精神矍铄的老头儿盘腿坐于池边,鱼线微动,老头儿面露喜色,熟悉的声音却从后头传来:“祖父,您交给孙儿的任务孙儿都办完了!”
水中荡起涟漪,鱼钩上空空如也,鱼饵已入了鱼儿的肚子。
老头儿也不恼,重新上了鱼饵,问:“几时了?”
颜清珩看了老头儿旁边的香一眼,回道:“香已燃尽。”
老头儿头也不回继续吩咐道:“你回去吧,就说我今日身有不适,就不露面了。下午的课今日也不上了。书案上那三张纸,一张作画,就画为师。一张写诗赋。还有一张……带回去妥善存放。”
颜清珩微皱眉头,不解道:“大家都还未曾见过您,如何作画?”
老头儿笑道:“这可不该问我。画完你收起来,连同诗赋一起在晚饭前送去我院里。”
颜清珩应下,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孙儿也要画么?”
老头儿终于回头,五官与颜清珩有七分相似,确切的说,应是颜清珩像他。眉中带雪,双眸清亮,瞪了颜清珩一眼道:“你是我的孙儿,也是我的学生,你说该不该画?”
颜清珩立刻顿首道:“孙儿明白了。”
画画?
明景顿时头痛。无论哪一世,她都实在没有绘画天赋。画朵小花儿小草的她还能应付,可画人最难,这下可怎么办。
明景取出一张白纸,她还是先写诗赋吧。可提笔便又停住了。太师没给命题,写什么好呢?
明景发了会儿愣,忽闻川柏在边上悄声道:“郎君,另几位早都动笔了。看颜三郎是画作已成,纪郎君也是。”
明景目光飘向左边,三个大孩子确实很认真。倾身看向前面,祖毅还是三张空白纸,跟她没差。又转头后看,宋宴清坐得很端正,神情也很认真,可眼睛都快把白纸盯穿了。
(好久不见,新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