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明景转头回来对川柏笑道:“你瞧我前后两位,都一筹莫展。”
川柏轻哼了一声:“他们怎么能跟您比。”
明景抬眼,敛了笑意,“川柏,这话往后可不能再说了。”
川柏一愣,知道失言,低下头不再言语。
过了会儿明景轻轻叹了口气,对他道:“我实在不知如何下笔。”
川柏想了想,小声道:“这园子景色宜人,郎君写花写风或写那一池涟漪,怎么会写不出来呢?”
明景眸子一亮,笑道:“多亏有你!”
左手展纸,右手提笔蘸墨,端正小楷跃于纸上。
“待到蔷薇满墙院,两暑自送荷风来。”
明景明亮的一双眼看向川柏,“写得如何?”
川柏有些腼腆地笑了,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郎君自然写得好。郎君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旁人跟您一般大的别说写这诗了,便是这些字也有认不齐全的。”
川柏从前是父亲书房里的书童,自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下也是能文能武,如今拨到她院子里来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最初要他来照顾这位小郎君时他还颇有怨言。
渐渐的,确是服气了。
明景仔细将纸张压在镇纸下,晾着。
“你们都说我是聪明的,可我到底聪不聪明也只有我自己知道了。有时候我真怕你们夸得多了,我便也信了,忘了反躬自省。”
川柏诧异地望着他,这话旁人说起来应是过分谦虚的,于他说出来也是过分老成的。可他看着明景小小的个子,一脸正色,稚嫩的脸颊下似乎真有颗老成的心。
纪听白从前是见过颜太师的,依着模糊的记忆画了出来,洗笔时却听到右边的小神童跟小厮说着话。
听完忍不住侧目去打量他。反躬自省。他这个年纪,尚不定能说出这话来,他倒真是不一样。
又看他只写了诗,画作还未着笔,应当是苦恼着,便起了心思看他如何解决。
颜清珩转过头来便见着纪听白时不时看李家二郎一眼,笑问:“你看什么呢?”
风起帘动,青穗儿摇曳着,丝丝缕缕都带了阳光的暖意。
风下只听纪听白小声道:“李家小神童不是凡人。”
颜清珩险些哈哈笑出声惊扰了其他人,忍了笑声笑道:“不是凡人还能是仙是神?不过他有神童的名声在,也算是半个神了。”
纪听白漠然看了他一眼,不理会他这些不正经的话。
宋宴清看边上的三个都在轻松地聊天了,忍不住差使小厮去看前面明景的进度。
恰好明景转过头来笑看他,宋宴清脸色一僵,随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明景小声对他道:“不知道如何画太师,就跟着清珩哥哥的样貌画就好了。”
宋宴清眼里倏然亮了,看明景的小厮正跟最前头祖益佰说话,想来也是在给他传话。
等颜清珩收了作业,大家就能各自回家了。下午的课不用上了,午饭自然也不必在颜家用了。
川柏给她收拾着书卷,妥当后主仆俩提着书匣子跟着大家一起离开花园。
“京墨同我们一道回去吧。”明景低着头兀自沉思,想着颜太师要他们留下的那最后一张纸有什么意义,却突然听到祖恪唤她的名字。
明景抬头笑道:“多谢文松哥哥。”
祖恪笑笑:“不妨事。”
“那个宋宴清病殃殃的,怎么也跟我们一起听课?他母亲不怕他出事?”祖毅安静了一上午,总算憋不住了。出了颜家的门就说开了。
祖恪轻拍了下他的头,轻呵道:“不许胡说!”
祖毅偏头轻哼了一声,做了个鬼脸,正巧叫明景看到。见他眼神不善看过来,明景赶紧侧脸假装没看见。
王氏听说她是跟祖家纪家的一起回来的,忙安排下面准备了礼品去谢谢人家。
外头阳光透过帘子碎碎地洒进来,明玉端坐在案前认真地用灰侧压香灰,明月在榻上酣睡。
白芷端了冰镇果子进来,把果子搁到她面前才转头对王氏道:“娘子,太原来信说懿公子要来长安任职了。”
明景微微抬头,瞧见王氏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摇起团扇,慢悠悠道:“来了就给收拾间院子出来。咱偌大的宅子,还容不下我一个侄儿不成。可有说何时到?”
白芷摇头,“太夫人只讲了懿公子会来。”
王氏道:“先把屋子收拾出来预备着,别叫王家到时候说我薄待了侄儿。他到了,愿来住就住,不住就算了。”
明景默默低下头继续吃果子。她母亲出身太原王家,那也是钟鸣鼎食极盛之家,可她母亲不是嫡支子女,虽也是她外祖母亲生,是旁支嫡女,可外祖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打母亲出生起就没管过这个女儿的死活,外祖父一心都在官场上,连儿子都鲜少过问,更别提女儿了。母亲是全靠王嬷嬷养大的。
如今母亲除了姓上一个王字,旁的是与王家没有半分关系的。
外祖母种种不是,可也还有一点好处,便是在母亲嫁入高门后她不曾来烦扰母亲。
十多年来母亲与王家没什么来往的,现下她大舅舅家的长子王懿要来长安任职了,太原却突然来了信。
“你少吃些果子,一会儿就要用饭了。”王氏突然对他开口,明景低头一看,果子进了肚子一半,现下都感觉是半饱了。
明景忙停了嘴,白芷也有眼见地立刻过来把果子撤走了。
“母亲,父亲可来信了?”明玉的香点起来了,一缕细烟摇摇摆摆地升起来,明玉的声音顺着香气传过来。
王氏道:“没有重要消息送进京,写了信也来得慢。不过估算着端午之前能到,不必急。
景儿才去颜家念书,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景儿你的功课。方才我让王嬷嬷去纪家说了,以后每日你就和他们家听白一道去颜家,路上也有个照应。”
母亲和纪家文娘子最要好,这下知道纪听白也在颜家念书,肯定是要去提这事儿的。
这些明景先前就想到了,现下也没多说。倒是明玉插话道:“京墨跟纪听白都没见过几次,不熟。倒是文松对京墨挺好,母亲怎么不跟祖家提?”
(宋宴清虽然是个小病秧子,但是他长得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