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只如初见

第253章 只如初见

其实姚部长没扯谎,所说的话句句属实,那笔银子和木料确实在运回嘉兴府的半道就被人洗劫了,只不过,这事倒真不是鬼子们干的……

这事还得从两个月前天津第一漕帮飞狐帮接的一趟镖说起,天启元年年底,有一支打着江南织造局旗号的商船找到了飞狐帮洽谈一笔业务。

作为天津第一漕帮的飞狐帮不仅包揽了天津各大港口的物流业务,还推出了护镖业务,而且是出事包赔!

当然,这么体贴又周到的服务,收费自然也会更贵,但比起被洗劫来说,还是物超所值的。

大明天下并不太平,陆路上有路霸,海路上有海盗,运河的河道上也有各路绿林好汉靠水吃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年景不好,许多人地又被占了,又没处种粮食去。

活人总不能活活被尿憋死,总得找个营生不是,索性一咬牙落草为寇了,于是干这一行的人是越来越多,运河也就越来越不太平,涌现出了一些新帮派,如海沙帮、海狗帮等等新兴企业……

而为了搞好大明朝的经济建设,飞狐帮人性化的推出了护镖业务,专门为办了套餐的主顾保驾护航。

这里必须说明几句,在打家劫舍这一行里那也是很有讲究的,而飞狐帮就非常的讲究。

托白露的关系,飞狐帮与这一行里的龙头老大柳家班签订了合同,双方是通力合作,五五分账。

各行各业都有规矩,在运河上吃这碗饭的人便得守这个规矩。

简单的来说,就是交了保护费的商船,柳家班就打声招呼,商船就能一路太平顺丰到付……

而那些没有交过路费的商船,自然也就没人保着,属于运输物资的肥羊,一路上也就不怎么太平,被劫个七八次都算正常……

说来也怪,这是官家的船,打的是江南织造局的名号,按理应当由官兵护卫才是。

但毕竟是个大主顾,飞狐帮自然不会把大生意往外推,起初一切正常,从天津港口出发一路护送至杭州府织造局,沿途遇见关卡这支船队也有公文开路,十分顺利就到了杭州府织造局。

到了地方对方付了尾款,这事到了这里本该结了。

可在返航的时候,飞狐又接了另一趟护送回京的镖,因此多等了几日才返航。

也就是在返航的时候,遇见了之前的护送的那只打着江南织造局的船队,此时,已然不是什么江南织造局了,已是打着一家名为千宝阁的商号。

飞狐帮的船队惊奇的发现,这只换上了千宝阁旗号的商船朝着嘉兴府方向驶去。

虽是打着江南织造局的旗号,却并非是江南织造局的商船,明明到了杭州府的织造局,商船却突然调头,朝着嘉兴府的方向驶去。

而在去嘉兴府的半道上又突然改海路,放着近路不走,非要绕远路。

这其中的猫腻实在是太大,此事引起了飞狐帮的警觉,虽说走个私什么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飞狐帮早就见惯里对此是见怪不怪,收了人家的银子护送到了地方也就回去交差了。

可这支船队的问题实在是太不一般,既是私人船队又为何有朝廷的开路公文,想来定是朝中熟知漕运之人借着江南织造局的旗号用来掩人耳目偷偷干些什么。

这已不是逃税与走私的问题了。

对于这类问题重大的商船,飞狐帮遵从帮主白露的教导,本着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的指导方针,飞狐帮当即就通知了合作伙伴柳家班,就地组织起海关稽查队,对于有问题的不法船只进行扣留……

柳家班收到消息,当即展开了黑吃黑的抓捕行动,扣下了相关船只,而根据战后清点证明,这并非是什么千宝阁的商船,船上载着的也并非是什么茶叶、瓷器、丝绸之类准备出口的商品。

而是满满的银子,还不是一般的多,经过粗略估计银子的数量高达四百万两以上,除了这些银子还有几船的木料,那可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价值不菲,绝非普通人消受得起的。

据商船上的相关负责人事后交代,他是工部尚书的亲侄子,这些银子要运到嘉兴府姚尚书的祖坟藏起来,而那批木料,则是要转卖给西洋的商人,双方已经谈好了价钱。

关于这事,白露也是清楚的,虽远在千里之外的蜀地,但京师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虽说不上什么了如指掌,白露却也是能知晓个七八分,就是日子迟了些。

为了更好的开展情报工作,飞狐帮的弟兄们,每次送完镖都会顺道去给帮主大人捎个信,往往一批信使送完信刚回去,另一批信使已经在路上,虽会延误些日子,但从京城送来的消息却从未断过。

成都府布政司衙门,衙门后院,一道婀娜多姿的身影出现在白露的视线中,这些时日,徐卿儿的伤势已然痊愈,镇远侯又怎么让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独守空房,只怕是要加班加点的将这些时日的春宵加倍补偿回来。

而为了圆房一事,徐卿儿总会想方设法往自己身上添些新伤,以此拖延,白露知她不愿,也在暗地里设法帮她,就为此事,镇远侯平白无故的跑了好几天的茅房。

到后来镇远侯觉得定是有人给自己下了药,发誓一定要找出嫌疑人,白露当即就找来了一批目击证人,旁敲侧击的告诉镇远侯,姓许的那个锦衣卫千户之前老是大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的趴在侯爷夫人的窗下,临走前还在药店买了好多泻药……

虽然把锅甩给了许显纯白露表示毫无压力,可老让镇远侯上茅房也不是个事,这事总是该由于个了断的。

………………

凉风袭人,春蝉低鸣,布政司衙门显得异常宁静。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的宁静,“有刺客!快来人!有刺客!”

数百名黑影涌入了布政司衙门,这群人先是闯入里衙门的大牢中,先将关押的白莲教犯人放了出来,紧接着点了一把火,朝着后院赶去。

“白莲教执法,不想死的都给老子滚开!”黑衣人一边走一边大喊,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白莲教一般。

布政司衙门的人手并不多,仅剩下百余人不到,其余的人都被派出去为平叛大军征调粮草军械了。

剩下的留守护卫与黑衣人打了个照面,很遗憾,双方没能擦出爱情的火花,因此只能展开对打。

衙门的护卫不多,很快就败下阵来,黑衣人虽然占据上风,却没有下死手,他们的目的并非救狱中的白莲教人,也并非要刺杀镇远侯,他们是受了命令前来壮大声势的,弄得越多人知道白莲教今夜抢了镇远侯的夫人。

“总舵主有令,给老子绑了里面的小娘子,回去了论功行赏!”领头的故意朝着徐卿儿所在的那间屋子喊了一声。

众多黑影中,一人闯进了徐卿儿的屋子,从那玲珑的身段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子。

原本有些慌张的徐卿人在见到蒙面人后,心突然静了下来,放弃了抵抗,任由着那人将自己抗在肩上。

出了衙门又在城中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刚刚修好的魏公公生祠,白露将肩上的徐卿儿放了下来。

明月的光晕透过缝隙撒进祠堂,正好照在白露与她之间。

徐卿儿的目光清澈的如一汪深潭,静静的倒映着绝世的容颜。

白露的心猛的一跳,仿佛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一时之间全然忘记了自己想要对她说的那番话。

两人的目光就交织在一起,片刻后,徐卿儿的目光在不经意间缓缓移开,飘向氤氲中的远方。

徐卿儿早就消了气,并非不搭理白露,只是不知已然该如何面对,从小所受的家风与白露带给她的自由感受相差实在是太大,一个在天上,另一个在地下。

现在她已嫁为人妇,内心却每天都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一个小人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应该恪守本分做个相夫教子的侯爷夫人,她本就是国公府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于人妇本分、于家族荣耀,不应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心伺候夫家承继香火,在那侯府高墙中便是她的后半生……

可此次再看见白露,另一个消失已久的小人又蹦出来对自己说,去他娘什么本分,她应该为自己而活,她又想起了初见白露的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却终身难忘,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快意过,撒欢似的在田野里放纸鸢,光着脚丫在溪涧里溪水,有时白露又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逗得她开怀大笑,也不用在乎是否笑的失了礼数。

她本以为,处在深宅大院之中可以靠这些回忆度日,可白露的出现,让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起来,正如她说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两人一时无言,白露轻轻的,抬手在徐卿儿发间一拂,一片落叶悠悠落下。

徐卿儿呆滞了一下,轻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又把眸子移到了白露脸上,她在挣扎着,是回去做那个靠短暂回忆度日侯门深院的夫人,还是留下……

许久后,还是白露开口打破了沉默。

“收起你看大英雄的眼神,我这绝代风华的脸都要被你看穿了……”

时隔许久,徐卿儿又感受到这令人自在的感觉,身在黑暗中的人,一丝光明就能点亮她整个世界,

身世、礼节、世俗的眼光、人们眼中的羡慕、给了她许多也让她背负更多,她必须去做那个人们眼中的自己。

于徐卿儿而言,白露就是这丝光明,有了光明便不愿在躲在那黑暗中,她终是卸下了一切包袱,心仿佛一下子慌起来,看着白露的眼眸就两颊烧红。

“这么久了,你一说话还是这样令人讨厌。”

白露笑道:“有多讨人厌?”

“目无王法,掳人妻女,你说有多讨厌?”

白露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大概有这么讨厌吧……”

“偏偏是如此惹人厌,为何又对你生不起恨意,真该降到雷劈死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家伙。”徐卿儿故作责怪地说道。

“诶……被雷劈死多无趣,刚刚才掳来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正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时候,如此美景良辰,就这么被雷劈死也白来人间这么一遭了。”

徐卿儿抬眼望了望四周:“一座破庙怎是美景?夜半凌晨也是良辰?”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庙堂再破美人在侧既是美景,知己共度,自然是良辰了。”

徐卿儿摇头笑道:“还是说不过你……”

见她笑了,白露便知道她已经放下了,其余的事白露会为她善后。

“说不过我才好,若是说得过我,岂不是也该招人讨厌了!”

见白露得了便宜还卖乖,徐卿儿拉过了白露的手臂,一口整齐的牙印印在了白露的手臂上……

白露委屈的眨巴着大眼:“大小姐,怎么动不动就咬人,你真是属狗的?”

徐卿儿冲白露瞪了一眼:“对啊!你又不是才知道!咬死你那也是为民除害!”

忽然,白露又有一股想将她送回去的冲动……

两人于魏公公的生祠中又拌了会嘴,声音越说越小,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各自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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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家的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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